第两百三十七章 罢黜百官

  “浑……啪!”

  “入班——”

  天启四年八月十七,伴随着鸿胪寺卿的唱声,大明阔别已久的常朝再度召开。

  皇极殿内,乌压压的二百余位五品以上官员入班,相较于几年前,可谓减少了太多。

  这样的一切,自然是因为吏部尚书赵南星。

  无可否认,赵南星确实知道“冗员”对于大明的危害,而他也在一直强调裁撤多余官员,并且一直在这么干。

  天启元年,大明文官增长至二万有余,武官增长至九万有余。

  三年半的时间,武官在朱由检革除卫所、九边后,数量降到四万三千多人,而文官在赵南星的裁撤,考功下,数量降回到了万历十年的一万六千人。

  文武官员的数量降低,却丝毫没有影响大明的行政效率,反而提高了不少,这也是为什么朱由校一直没有动东林党的缘故。

  原因很简单、赵南星这群人确实很有能力。

  只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文官数量已经无法降低,而党争也开始剧烈的爆发,东林党也该被收拾了。

  “上朝……”

  “铛——”

  “万岁万岁万万岁……”

  当鸿胪寺卿再度唱声,身为皇帝的朱由校也走出屏风,坐上了龙椅。

  鸿胪寺卿击钟,百官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下行礼,随后在朱由校的“平身”中起身。

  只是当百官起身后,东林一系官员瞬间站了出来:

  “臣李腾芳,弹劾提督操江右佥都御史刘志选贪墨军饷。”

  “臣陈于廷,弹劾太仆寺署事御史梁梦环、太仆寺署事御史倪文焕二人放纵胥吏贪墨厘金、马价银……”

  “臣魏大中、弹劾副都御使李夔龙收受贿赂,纵容江南私盐。”

  “臣袁化中、弹劾南京吏部尚书范济世选材用亲……”

  “臣郑三俊……”

  “臣孙居相……”

  “臣饶伸……”

  一时间、十数位东林骨干纷纷站了出来,手持笏板,将自己需要弹劾的人以及对方的罪状说出。

  “荒谬!”

  “滑天下之大稽!”

  “莫不是风闻奏事痴呆了乎?”

  当东林骨干上疏直言,以往还十分澹定的阉党群臣纷纷就闹腾了起来,皇极殿内也吵吵闹闹,如菜市口一般。

  “铛——”

  “静……”

  鸿胪寺卿击钟唱声,而听到钟声的百官也纷纷闭上了嘴,只是他们的余光依旧看着左右,耳朵则是等待着皇帝的开口。

  “呈上来……”

  朱由校开口了,他让魏忠贤叫人把所有奏疏、笏板呈上来,而此刻的魏忠贤心里忐忑,脚步发虚,但依旧示意左右太监去收集。

  一盏茶后,所有奏疏和笏板收集到了朱由校的面前,而朱由校也慢慢的阅览了起来。

  偌大的皇极殿内,安静的只剩下了朱由校查阅奏疏的声音,过了许久后,在群臣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朱由校放下了最后一份奏疏,随后开口道:

  “赵南星,以吏部之见,这些事情是否属实?”

  “回万岁,属实……不仅属实,还有所遗漏。”赵南星站出一步,作揖的同时隆声道:

  “朝中诸如崔呈秀、田吉、阎鸣泰、刘诏、薛贞、吴淳夫、曹钦程,李承祚,田尔耕、杨寰、孙云鹤,甚至连内阁阁臣魏广微、冯铨等人都有不检之举!”

  赵南星的话说完,皇极殿内静的连滴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作为内阁首辅的叶向高更是脑中飞速运作,想要化解这一局面。

  因为在赵南星的口中,不仅仅牵扯了眼下的阉党和曾经的齐楚浙宣昆五党,还牵扯了大量的齐王党。

  “此事、交由刑部调查吧……”

  朱由校轻飘飘一句话,便想要把事情揭过,而赵南星也知道皇帝会这么做,因此不惜站出来说道:

  “万岁、臣自万历二年为官以来勤于分内公务,为朝廷培养人才,治理太平。”

  “神宗皇帝见状,提拔臣为户部主事,参与“一条鞭法”行政。”

  “万历十二年、朝廷起用臣担任文选员外郎,当时臣曾经阐述天下“四大害”

  “即,我朝官员为谋求官职,而相互诋毁,不务实而务虚,此为“干进之害””

  “奸邪小人诋毁忠臣,以致正臣辞职,奸佞得志,此为“倾危之害”

  “地方按察使选拔州县官员时,过于随便,升降过速,且不考察官员的才干品行,而根据选官者的自身利益来推举,以致地方官员贪墨横行,民生凋敝,此为“州县之害”

  “退休官员的权力甚至大过知府、县令,纵容家丁横行乡里,无所顾忌,而敢于制裁家丁的官员却难获升迁,此为“乡官之害””

  七十三岁白发苍苍的赵南星说起了自己曾经的往事,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但很快回忆化为坚决道:

  “当时、臣劝谏神宗皇帝,此这四害不除,朝廷就不可能得到治理,而奏疏出来后,朝中大臣都认为臣说的对。”

  “但疏中所抨击的官员全都被当朝达官所庇护,于是臣几乎被贬,最终因病回家。”

  “之后,由于朝中“冗员”严重,臣被神宗皇帝再次起用,担任考功郎中,并在万历二十一年组织了癸己京察,为朝廷剔除了一批只知道贪污受贿的官员,而臣也被当朝达官弹劾,被削职为民。”

  “先帝继位之时,老臣已经六十有九,对征召辞不就职。”

  “直到万岁您再三催促,臣才以七旬高龄再度出仕,想为万岁革除天下弊病。”

  赵南星的举动,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赵南星是在逼迫朱由校做决定,但也都知道赵南星说的话都是实话。

  东林之中是有能臣的,只不过庸碌之臣多过了能臣。

  如赵南星这种人,如果能活到崇祯年间,以崇祯年间朝中的那群臭鱼烂虾,根本就不够他收拾。

  只可惜、这样的人大多都被齐楚浙宣昆五党借助魏忠贤的手给收拾了,只剩下一群只会党同伐异的东林庸碌之徒和寥寥数十名不得权的后起之辈。

  赵南星明白东林眼下的困境,他也并没有怨恨皇帝和齐王用这样的手段收拾一些依附东林的庸碌之辈。

  他说的这些,并不是像百官所想的逼宫,而是在像朱由校表示,如果他再这样下去,那他这位老臣,真的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万岁……”赵南星直视朱由校的眼睛,再度上前一步道:

  “您桌桉上的,可都是为祸百姓,祸害家国的奸佞之辈,如果这样的人不除,大明朝如何能够中兴?”

  “……”赵南星的话说出、皇极殿内安静的只剩下了呼吸声,而朱由校的眉头则是随着赵南星的话越皱越紧。

  以后世的角度来看,阉党利用朱由校的庇护而为非作歹,所谓的崔呈秀等人征收比曾经盐课多两倍的盐税,实际上也是在搜刮民脂民膏。

  阉党搜刮一千万两,交给皇帝一百万两,自己独吞九百万两,而东林也只是那意志坚定的数十人清廉,剩下数百名官员与阉党并没有区别。

  阉党和东林哪个好?真要在茅坑里找金子,那只能选出一个不怎么臭的东林,这点朱由校是明白的。

  但既然明白、为什么他还要对东林下手?

  这不仅仅是听了朱由检的观点就能解释的,实际的原因是东林虽然能用,但架不住他恶心。

  一个“党同伐异”就注定了朱由校不可能用它们。

  朝堂之上,从没有一家独大的时候,大明一朝,一家独大的局面只有成化、弘治、正德和嘉靖前期。

  bidige.

  这跨越半个世纪的一家独大,所导致的就是大明朝越来越内敛,直到嘉靖破坏了泛江南文臣的团结才宣告结束。

  朱由校不想杀东林,他想要的是东林和齐王党、阉党相互制衡。

  可眼下、赵南星送上来的这些奏疏名录,所指的人名几乎是阉党的所有骨干。

  如果他全都批准了,那么阉党自此就会跌入谷底,朝廷局势将会变成“东林党—齐王党—阉党”的局势。

  东林一旦再度势大,齐王党和阉党便难以支撑。

  赵南星想得很简单,他想把庸碌贪腐之辈全部剔除,但他没有想过剔除了这群人后,皇帝在朝堂就没有制衡东林党的东西了。

  总不能,真的让朱由校用武力干涉朝堂吧?

  这个头一旦开启,那么唐朝中后期的局面就是大明的未来。

  执掌兵权的武将也会逐渐的不把中枢放在眼里,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有兵权,就可以随意的打杀文臣。

  这个由头不能开,这也是朱由校和朱由检为什么手执大军,却没有用最简单、暴力的手段来摧毁文官系统的原因。

  即便他们两个能镇住下面的武将和军头,但他们之后呢?

  因此、朱由校和朱由检只能用燕山学府的学子来温水煮青蛙,而眼下距离第一批燕山学子毕业,只剩下一年了。

  一年、在这个时间里,眼下是一个很关键的节骨眼。

  他如果贬谪了阉党骨干,东林会瞬间势大,随后在一年内拉起一股对抗皇权的势力。

  他如果贬谪了东林骨干,阉党也会势大,随后从一条听话的家犬,变成一条护食的恶犬。

  魏忠贤不会背叛他,朱由校知道,但是他也知道魏忠贤实际上没有操控阉党的能力。

  别看阉党眼下很听魏忠贤的话,但一旦牵扯到了利益,魏忠贤也随时有可能会被他们所抛弃。

  朱由校看的明白,这也是历史上他为什么对崇祯说“忠贤可用”的话。

  只可惜崇祯不明白,以为杀了魏忠贤和阉党骨干就能瓦解阉党,却不知这给了齐楚浙宣昆五党改头换面的机会。

  “万岁……”

  忽的、寂静的朝堂被一个人的出现给打破,众人闻声看去,赫然是不怎么在外廷游走的王承恩。

  王承恩走上了高台,双手呈上了一份奏疏,小声道:“殿下派快马送来的……”

  “嗯……”听到是自家弟弟叫人送来的,朱由校接过了奏疏,随后当着群臣的面打开。

  他脸色不变的看完了奏疏,随后合上。

  群臣都好奇奏疏的内容,至于是谁送过来的?虽然他们没有听到,但谁都知道王承恩是谁的人。

  面对群臣的目光,朱由校的大脑也在飞速运转。

  朱由检所送来的奏疏内容很简单,那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阉党之中的齐楚浙宣昆官员给解决,而紧密依附魏忠贤的官员则是可以留下。

  至于东林那边,被抓入诏狱的东林言官也全部解决,但朱由检希望朱由校能留杨涟一命……

  “……”回忆着奏疏中自家弟弟的恳求,朱由校想了数秒。

  说实在的、杨涟这种人,他并不愿意留下来,他需要的是旁人不敢再忤逆他,而总喜欢直谏的杨涟与他的想法相悖。

  但毕竟是自家弟弟开口……

  “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遭受弹劾的官员,此外诏狱之中的言官无论官职大小,通通流放云南!”

  朱由校一席话说完,便站起身来,不给赵南星反驳的机会,转身便离开。

  听闻这话的赵南星见到朱由校的举动,也知道皇帝是在打压三党,于是压着怒气喊道:

  “大汉将军何在?将犯事官员押往刑部大牢!”

  赵南星开口,大汉将军却并未动弹,直到王承恩开口让他们动手,他们才整齐划一的走进了殿内,将遭受弹劾的官员纷纷“请”去了刑部的大牢。

  同时、朱由校也上了步辇,并脸色阴沉的向着乾清宫赶去。

  一路上、魏忠贤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开口。

  他虽然手段不行,但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一流的,在看到皇帝见到齐王的奏疏后而脸色不好看,他也没有自作聪明的去挑拨离间,而是等待一个人的开口。

  步辇在这样的等待中来到乾清宫门,净军打开宫门,步辇被抬着进入乾清宫内,跨过长长的宫道,最后在乾清殿内放下。

  朱由校也起身跨过步辇,向养心殿走去,只是当他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客氏刚好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个时候、在朱由校看不到的背影中,魏忠贤隐晦的用唇语说了两个字:“齐王”

  “奴婢参见万岁……”客氏看到了魏忠贤的举动,随后立马陪笑行礼,又紧接着说道:

  “太子和长公主已经入睡了,万岁还是在偏殿处理奏疏吧。”

  “嗯……”听到自家儿女的消息,朱由校的脸色好了不少,转身走入了养心殿旁边的偏殿。

  魏忠贤也命人将司礼监的奏疏一份份的放到了偏殿的龙桉上。

  只是看着这一份份奏疏,朱由校没有处理的意思,只是看着它们,眉头微皱的发呆。

  这个时候、魏忠贤也隐晦示意客氏出来,而客氏见状也跟着走了出来。

  当他们走出乾清宫,走到其他奴婢十几步开外,魏忠贤才开口道:

  “万岁似乎是看到了齐王的奏疏后,脸色才有些不好看的,你倒是可以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问?”客氏白了魏忠贤一眼,随后道:

  “你这老阉货,让我去问万岁和齐王的事情,不是让我去被呵斥吗?”

  “我告诉你,陛下和齐王的事情,谁都别掺和,谁掺和谁倒霉。”

  说罢、客氏摇晃柳腰转身离开,而魏忠贤见状,啧啧两声之后便跟了上去。

  等他们返回偏殿的时候,朱由校已经在处理奏疏了,看来是将心里不舒服的情绪都自我排解了。

  不过、当奏疏才处理了三四份的时候,朱由校却不耐烦的把奏疏放下,随后对魏忠贤和客氏道:

  “忠贤你来处理,客巴巴让人在内官监船厂准备木料。”

  “是……”魏忠贤和客氏分别应下,而朱由校也起身走出了偏殿。

  在他说出“去内官监船厂”后,步辇太监们纷纷伺候他上了步辇,随后朱由校便前往了能让他心静下来的船厂。

  他并没有生自家弟弟的气,他生气的是东林党明明有不少有实力和能力的文官,却要为了那群没有能力的言官蹚浑水的举动。

  言官早就该改制了,这点朱由校想做很久了。

  但眼下除了自家弟弟外,所有人都在阻止他革新文官。

  对此、坐在步辇上的朱由校只能深呼吸几口气,随后在心底暗叹道:“一年、再等一年……”

  至于他暗叹的同时,忽的也回忆起了今日东林党手握的证据和自家弟弟奏疏送来的时间。

  一同联想下,他很快就有了决断和猜想。

  “传崔应元、李若琏去内官监船厂……”

  “是……”

  朱由校对旁边的随身太监开口,而对方也老实应下,并派人去传唤崔应元和李若琏。

  当步辇到达船厂的时候,昔日繁华的船厂在朱由校失去了一段时间兴趣后变得人去楼空,只剩下了百余名工匠在这里制造家具。

  朱由校扫了一眼,便带人上了二楼,而与此同时崔应元也接到了朱由校的传唤。

  接到传唤的他,第一反应便是心虚,随后才接下口谕,奉命前往船厂。

  只是在徒步前往的一路上,他的大脑在飞速运作,不断地在想皇帝召见自己是因为什么。

  不管是什么有可能出现的问题,他都在心中做足了准备和回答,而当他抵达船厂的时候,最后一个有可能出现的问题答桉也被他补全。

  于是、当他走上二楼见到朱由校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老实作揖道:“参见万岁……”

  “说吧、东林手持诸多臣工把柄一事,是不是弟弟让你做的……”朱由校低垂着眼帘,俯视半跪地上的崔应元。

  “是……”崔应元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回答,而朱由校听到后,脸上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在露出表情后,他向前稍微探出一些身子,追问道:

  “弟弟有没有说过,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由校已经看过朱由检的奏疏,自然知道朱由检想这么做是要收拾齐楚浙宣昆五党的实权派,但他还是询问了崔应元。

  他在确认,确认崔应元没有被东林策反。

  “殿下没说,臣的行为都是在曹秉笔和王秉笔的指示下进行的,以往的举动也是殿下指示二位,由二位或者陆指挥使转达。”

  崔应元很聪明,没有选择欺瞒朱由校,而朱由校见状则是眯了眯眼睛,判断着崔应元的话,随后才开口道:

  “东林那边,若是有把柄,最好把把柄都交给崔呈秀。”

  “臣领命……”听到皇帝的话,崔应元知道,皇帝是想让东林也遭受重创。

  仅仅十几名言官的被捕和流放,完全不能对东林形成打击,东林必须也消失一些实权派,才能将它们的势力也控制下来,恢复三方平衡。

  虽然东林在京官员大部分都有能力,但朱由校根本不在乎东林官员的能力。

  他心痛东林有能力的官员总是爱党争不假,但这不代表他没办法离开这群人。

  天下士子数以百万,识字者几近千万,一批官员倒下,还有会另一批登台,他从不担心没有人可以用。

  “南洋之事和复套之事如何了……”

  朝中的事情说完了,朱由校也开始关心外朝的事情了。

  对此、崔应元顿了顿,随后才开口道:“万岁、这些事情只有北镇抚司才知道……”

  “嗯……”朱由校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等待李若琏的到来。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脚步声出现,李若琏也上了二楼,并行礼道:“万岁……”

  “说说南洋和复套的事情……”朱由校手里拿着一块适合凋刻的木料,手中不断凋刻木料,而面对他的询问,李若琏则是下意识便回答道:

  “南洋之事已经在筹备,殿下已经命广东、福建、浙江三地所有军屯田秋收的粮秣和银钱都运往琉球府。”

  “不出意外,应该在十月初便大军启程,收复南洋。”

  “至于河套……陕西、山西五个塞口的十一万六千大军已经开始招募民夫,按照眼下的进度,应该在秋收结束后才会有大量民夫参军。”

  “战事应该在腊月或者正月打响……”

  “嗯……知道了。”朱由校听完李若琏的话,手一摆,示意他们退下。

  不过在李若琏和崔应元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朱由校又补充了一句:

  “转告弟弟、若是银钱不够,便来求求朕……”

  话音说到后面,朱由校带着几丝笑意,而李若琏也崔应元听到后,也舒展了一口气,应下后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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