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一章 魏公公的野望
“叶阁老,万岁说今日不见外臣……”当叶向高走到乾清宫门,还没有让人通告,乾清宫门的净军就拦住他,而叶向高也道:“我有关乎国本的事情要告诉万岁!”“万岁说了不见……请叶阁老不要让我们为难。”净军总旗官作揖,而叶向高见状,站在原地许久,最终转身离去。只是在他离去的时候,作为总是替朱由检遮风挡雨的大树朱由校,此刻却在坤宁宫内紧张的站着,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六旬老者。“事情确定了吗”“回万岁,确定了……”殿内,魏忠贤、曹化淳、刘若愚、王体乾、王承恩等五大太监站在朱由校身后,脸色不自然的客氏也站在一旁。在所有人都等待消息的时候,这六旬老者却突然作揖道:“恭喜万岁,殿下和慧妃二人确实怀了身孕,殿下怀有身孕已经五月有余,而慧妃也三个月了……”“好!好!”双喜临门的消息来到,朱由校高兴的四下走动,随后抬手对老者道:“张景岳,你回去之后告诉太医院的所有御医,让他们和燕山医学的所有医官一同研究保胎药方,莫要让朕的皇儿出现什么差错!”“臣……领旨。”张景岳听到朱由校用上了朕的自称,也明白皇帝很在意这事情。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朱由校已经十八岁了,正常情况下,这个年纪有子嗣并不奇怪。或许与朱由检横插一杠,让朱由校去弄船有关系,原本这个时候的朱由校,应该已经有了一个女儿才对。不过因为朱由校去弄船,大半年没有近女色,因此那个皇女并没有怀上。相反,今年初朱由校返回了后宫,辛苦耕耘几个月后,果然得到了成果。因此对于他来说、张嫣和范慧妃的怀孕值得庆贺,所以他大手一挥道:“坤宁宫所有奴婢,赏钱三百文!”“谢万岁,万岁隆恩……”当即、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而朱由校也对张景岳道:“张景岳,赏你百银,从即日起便由你负责皇后和慧妃的药补了。”“臣、必当竭心尽力……”张景岳跪下,随后朱由校也不再注意他,而刘若愚也上前带着张景岳出了后宫。只是刘若愚刚刚带着张景岳离开,朱由校原本喜悦的表情收了起来,虽然没有皱眉,但是脸上的微表情逐渐恐怖。明明没有任何一处五官的变化,但却让人感到了心中一悚。这样的变化,让魏忠贤、王体乾、刘若愚三人纷纷低下了头,而曹化淳则是静静等待皇帝的吩咐。倒是王承恩,说完之后他便退了下来,而朱由校也在短暂的沉默后开口道:“外廷如何了……”“如万岁您预料的一样,军粮、火药都被调走了,但也都被拦下了。”魏忠贤老老实实的回应,而朱由校却闲庭散步般的走到了一旁的椅子旁,坐下后端起了茶,浅浅抿了一口后才道:“徐邳确实需要赈灾,以免军粮出现问题,户部的军粮还是调往徐邳赈灾吧。”“至于辽东之地、弟弟已经屯粮数百万石,足够大军吃一年半,不必担心,若是不够,御马监再调粮便是,眼下唯一要担心的便是火药。”“盔甲厂的火药仅有四十余万斤,恐怕不足以支持整个复辽一战。”和众多文臣认为的一样,朱由校也认为自家弟弟会陷入持久战,因此下意识的还是认为四十万斤火药不够支持复辽,所以他开口询问道:“眼下内帑还有多少钱粮”“回万岁……”魏忠贤上前一步,回禀道:“只有三十六万四千三百余两了……”内帑消耗的很快,原因是朱由校一直在缓慢的修建三大殿。对此朱由校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对曹化淳和王承恩道:“御马监眼下有多少钱粮”“库银尚存二百零六万余两,存粮尚有四百二十九万六千余石。”王承恩回禀道:“主要是调了粮草前往辽东、琉球,还有灾民赈灾,加上秋收还没有开始导致的。”王承恩解释完,曹化淳接着道:“万岁、火药一事简单,只需万岁批准燕山军械所的火药局扩充人手,如果扩充一千人手,十日后开始,每日便能产出火药三万余斤。”三万斤火药,这对于欧洲诸国可以说是一场大战的用量,但对于辽东的明军来说,只是四千多门火炮,打上三刻钟的消耗。“准奏!不要耽误辽东的战事。”朱由校没有犹豫,直接批准。燕山军械所的火药产量,一直被朱由检自己限制,原因就是留给自家皇兄一个把柄。但眼下朱由校解开了这个把柄,而曹化淳和王承恩并不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作揖应下,随后命人去办此事。“御马监调一百五十万石军粮,持中旨运往辽东,沿途敢于稽查者,警告再犯、就地格杀……”“火药之事,便按照化淳你所说的办,不要让大军在前线因为火药而止步。”“只有灾民一事,让上直十二营放手去做,再赐下中旨。”“另外、把沙盘抬上来,再叫人传来李若琏和崔应元。”朱由校继续品着茶,似乎在他看来,这些事情早就预料的了。当徐邳黄河决口,他就知道了文官会用什么破借口做什么破事。这种手段,他早就听自家皇祖父说过,心里早就有了防备。也在他吩咐后的一刻钟后,一个巨大的辽东沙盘抬进了乾清宫内。沙盘长三丈,宽三丈,而很快李若琏和崔应元便先后赶来。“眼下、辽东的情况是好是坏”朱由校好边事,但战术和战略不太精明,因此他只能开口询问。对于不懂局势的人来说,看到努尔哈赤在满是明军的辽东腹地乱窜,显然不是一种很好的局势,但李若琏毕竟是武进士出身,加上掌握了辽东的第一手情报,也知道熊廷弼和朱由检的分析,所以自然了解局势。他毕恭毕敬的对着朱由校作揖,随后说道:“眼下辽东之地,我大明兵马主要是以固守浑河、太子河,夺回武靖营为守势,以熊经略、杨兵备道、贺总兵、洪兵备道、秦总兵为攻势。”“辽沉之地,看上去老奴在我军腹部乱窜,并且试图分散我军,实施包抄围剿,但是我军分兵多则十营,少则六营,在外野战追击的兵马,无论如何都不会背老奴轻易围剿。”“现在已经将老奴四万大军围困在辽东腹地,齐王殿下也派满桂领铁骑三万渡辽河突袭,加上贺总兵、曹总兵两部骑兵,近五万铁骑在辽沉之地。”“眼下只等齐王殿下下令诸军围剿,便可重创老奴!局势并没有那么坏。”“好!”朱由校叫了声好,而殿中所有人也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朱由校却不再关心辽事,而是对崔应元道:“崔应元、说说徐邳的事情吧,还有盐课的事情……”“是!”崔应元作揖回应,随后对朱由校道:“自齐王领兵出关以来,两淮之地盐课所收盐税日渐稀少,去岁尚有二百二十余万两,今岁却只有一百三十余万了。”“此外、茶课亦不过收入三十余万两……”“徐邳睢阳之地,则是当地官员对堤坝的加固不利所导致的……”“加固不利……也就是说是贪墨了银钱”朱由校没有想象的生气,而是笑呵呵的开口转头看向魏忠贤道:“忠贤、你前些日子是不是举荐了一个崔姓的官员”“回万岁,奴婢确实举荐了,此人是巡按淮扬的崔呈秀,做事还算细心,就是在淮扬官场上遭受了排挤,受不得委屈……”魏忠贤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要提起这件事情。“细心的话,便提拔一下吧。”朱由校若有深意的开口:“江南之地的盐税和茶税,该查一查了,起一份中旨,擢升其为浙江、两淮按察使,兼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巡视南直隶和浙江的盐茶,顺带把徐邳的事情也查一查了。”“不过三年的时间,此段黄河两次决口,大量土地黄泛,如此下去,百姓怎么受得住”“命杨涟、左光斗巡察黄河,需要修缮的段落,都一一回禀上来。”“奴婢遵旨!”听到崔呈秀被提拔,并且还是巡查油水极大的南直隶和浙江,魏忠贤连忙激动地应下。只是在他应下的时候,曹化淳脸上表情有些凝固。瞧着架势,皇帝是直接准备对浙党老巢动手,并且还选择了让魏忠贤的人去做。“这种事情,必须得通知一声殿下才行……”曹化淳思虑,而同时朱由校也开口道:“此次参与调拨军粮、火药的人都查清楚了吗”“回万岁,按照万岁您的吩咐,臣一直派人盯着,从内阁到胥吏,一应查清,总计四千余人……”崔应元嗅到了朱由校话里的意思。“四千多人……倒是挺多的。”朱由校吹了吹杯盏内的茶水,随后抿了一口,又将茶水放回旁边桌上,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敲打。没有人率先开口,他们都在等着皇帝开口,而朱由校过了片刻也道:“科举进士四百余人,大多到现在还没有委任官职,也不知道这四千人里,有几人干净……”“……”听到朱由校的话,众人沉默了片刻,而崔应元却作揖道:“天下文臣皆有桉牍在南镇抚司,四千人中,手脚不干净的不在少数!”崔应元的话让曹化淳皱眉,毕竟作为朱由检的三大管家,他还能不知道南镇抚司的情况说什么四千人中不干净的不在少数,实际上南镇抚司文档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手脚干净”。官员贪污往往利用底下的人和商贾,随后再让商贾用合法的“润笔银”来进行贿赂,因为这是大明监察上最容易用的贪污漏洞。这漏洞是合法的,而朱由检明知道这种事情合法,却还是问出了群臣干不干净的问题,那就代表他根本不想用润笔银的名头来治罪。没有润笔银的名头,那就要找别的名头了,而崔应元敢开口,就代表他要做的、无非就是栽赃陷害罢了。作为地痞流氓出身的崔应元,他可不在意文臣的死活,死的冤不冤枉,他只在意能不能讨上面人的欢心。这种做法、曹化淳有些不喜,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暗中记下。“既然这么说,那这些人之中,倒是有些该死了……”朱由校笑着开口,随后对魏忠贤道:“忠贤、这件事情由你和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南镇抚司的人一同调查,别让藏污纳垢的人躲在后面吃的脑满肠肥,而朝廷却顶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肚子。”“万岁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魏忠贤总感觉今日有些不现实,皇帝居然一下子给了他这么多权柄。巡查江南、浙江,稽查京官……这两件可都是大事,都是有油水捞的事情啊。魏忠贤献媚之余,隐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客氏,而客氏则是用勾人的眼神、深深的看了一眼魏忠贤。这一看、魏忠贤就明白了今天皇帝为什么这么重用自己了。“果然、齐王不在的时候,还是这女人好用……”想到这里、魏忠贤都开始想着晚上怎么回报客氏了,而同时朱由校也转头对客氏道:“客巴巴,你觉得如何”“呵呵,万岁的安排,自然都是最好的……”客氏在一秒内从勾人诱惑的表情,转变为了慈善和蔼的表情,脸色变化之快,让一直注视她和魏忠贤的曹化淳眉头紧锁。“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朱由校意味深长的说出这话,随后摆手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化淳留下。”“奴婢领命……”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退下,而曹化淳却被留了下来。等到乾清宫内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朱由校才起身道:“你陪朕出去走走。”朱由校用上了“朕”的自称,让曹化淳明白了一些东西,而朱由校在说完后又对试图跟上来的宫女和太监道:“你们就不用跟着了。”“是……”宫女净军都应下,而曹化淳也跟在朱由校身后,两人向着乾清宫外走去。曹化淳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看着脚下的宫道,而朱由校则是昂首挺胸,背着手在前方走。当他们越过乾清宫门,来到外廷的时候,四下广场无人,而朱由校也背对曹化淳,边走边开口道:“明白意思吗……”“奴婢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曹化淳回话,但实际上他心底已经把事情想了个大概。朱由校重用崔应元和魏忠贤,所图谋的不过就是用二人吸引注意力罢了。甚至可以说、这一步早在朱由检重组锦衣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了。这两兄弟的一些话,曹化淳他们是不知道的,但是曹化淳毕竟是跟王安见识过陈炬等名宦手段的人,如果仔细去想这两兄弟的布置,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南镇抚司的人是什么人不是魏忠贤的亲戚,便是客氏的亲戚,或者与二人有关的人。南镇抚司的组织结构和人员调动是谁做出的抉择不正是朱由检一个专门用来对付文官的部门,却在高层安插了大量和魏忠贤有关系的人。这怎么看,都像是在给魏忠贤铺路。“复辽之战如果真的和弟弟的奏疏,以及李若琏说的那样,距离结束不远,那么等复辽结束后,文臣会是什么反应”“燕山学子的第一批,还有两年才完成学课对吧两年的时间、难道要发展成为弟弟和文臣之间的党争吗”“这一次复辽一战,文臣做出的这些事情,如果没有朕,弟弟应该如何”朱由校询问曹化淳,而曹化淳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按照他对自家殿下的了解,如果没有朱由校,按照自家殿下的性子……曹化淳有些心虚了起来,朱由检的性子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厚。“有些事情,不能牵扯到朕,也不能牵扯到弟弟,承恩过于木讷,你又是弟弟手下人,也不太适合。”“告诉弟弟,事情交给忠贤去运作就足够了。”朱由校忽的开口,而曹化淳也微微颔首表示明白。换句话说就是、朱由校在给朱由检找一个可以吸引火力,背锅抗雷,但是又能激怒文官,让文官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人来。这个人就是魏忠贤,而魏忠贤的性格也注定了,他的手段往往不是文官之间内斗的手段,而是更为残暴的一种。“弟弟回来的第一件事,还是对京营进行裁撤吧……”朱由校忽的一开口,直接便要将北方勋贵最后一点力量给夺去。这不怪他,只因为京营占据了太多资源。首先不说十几万大军每年七八十万两的军饷,单单每年三百万石的军粮支出,便占据了大明田赋的十分之一。裁撤京营,国库便能充裕近二百万两银子。至于裁撤之后,京城的守卫问题怎么解决,这里还需要朱由校等朱由检回来后,仔细的商讨才行。仅凭皇城三卫和大汉将军,以及大兴、宛平两营兵马驻守京城,确实有点少了。“告诉一声王安、让他盯紧崔呈秀,别做出什么太过火的事情来……”朱由校难得提起了王安,而这样的提起,也让曹化淳精神一振道:“奴婢知道了……”“还有……”朱由校看着曹化淳,眸子有些冰冷:“让弟弟看清楚,有些时候、手下的人并不是都那么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