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牌,绝不饶恕你!
一路上,影如梦不断回忆着她“受骗上当”之前的事情。
她现在要去的地方,已经是十二年前的故地了,路线变得模糊不清,但关于那个地方所发生的一切,却很清晰。
凡是与夜九,也就是真正的夜轻歌的事情,总是很清晰,尽管记忆里她是被为瘟神的存在,也还是她最珍贵的记忆。
她知道自己对于夜九的这种执着,是不那么正常的,但是,她就是这样的女人。
影家有点出息的女人,几乎都是这样的,这算是一种血统。
循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她从大清早找到午后,才找到了那块废墟。
其实,这块已成废墟的故地,离皇宫并不那么远,但因为时间隔得太久,她记不太清楚路线,加上京城和街道的格局有所改变,她才会反复绕了很多冤枉路,花了很长时间。
废墟建在一座小山头上,这座山头并不大,位置很清静,山上植满青翠漂亮的林木,山间零落地建着十几栋建筑,建筑之间隔得很远,住户大都是一些“大隐隐于市”的文人雅士,不喜喧闹,所以,各家之间都在干些什么,“邻居”们都不清楚。
废墟上,曾经建着一栋不大,却很典雅清静的两层小楼,夜九以前似乎曾经躲在这里,摆弄他所喜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或者躺在阁楼上和屋顶上,远眺美丽的郦湖。
现在,影如梦梦游般地在废墟转来转去,像只幽魂似的。
夜九在哪里?
他会躲藏在这里吗?
他知道她来了吗?
她想马上要见到他,想得要疯了,她若是知道他现在何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会去。
但是,她不知道,所以,她只能在这里等。
走得很累了,她一屁股坐下来,坐在山边,看着远处的郦湖发呆。
她会等夜九,一直等。
她不知道,她刚出现在这片废墟上,就有人盯住了她。
只是,盯着她的人不是夜九,而是夜九手下的探子,这名探子受夜九安排,潜伏在这里,等着一个不太正常的女人。
这个探子并不认识影如梦,但他一看到影如梦,就觉得这个女人不太正常,像只鬼似的徘徊不停,嘴里念念有词,而且魂不守舍的,能正常嘛?
所以,他立刻往秘密据点跑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夜九。
夜大人说了,这个女人一旦来了,就不会轻易走的,所以,他不必担心他离开后,那个女人会跑掉。
而影如梦,确实一直没有离开。
临近傍晚,她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你终于明白真相了吗?”
影如梦心中一阵狂喜,猛然站起来,转头。
夜九,一身浅灰色的布袍,包着长长的头巾,静静地迎风而立,虽然衣着打扮不能再简单了,却仍然美如黑暗中生出来的妖艳的花,散发着迷人的毒气。
“是的,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影如梦颤着声音,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你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夜轻歌!你才是真正的太子!才应该是那个坐上龙椅的人!一定是那一年……那一年你受重伤的时候,被人调、调包了……”
真是奇怪,她明明一步一步地靠近他,但她跟他的距离,却还是一样的遥远,她怎么样都无法拉断这个距离。
她不知道,夜九的脚,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移动,保持着两人之间约莫两丈的距离。
只是,他的功夫好,做得很高明,影如梦只管盯着他的脸,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脚步。
“你是第一个察觉这个真相的人。”夜九笑了,最美的女人也得在这样的笑容面前失色,“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出来。你可又知道,这包,是如何调的?”
影如梦无数次地琢磨过这个问题了:“调包应该是在你遇袭之后,因为要养伤,不能见外人,又不能说话,不能睁开眼睛,这个时期,最容易调包。调包的人,也就是冒充你的人,一定就在这个时候取代了你,假装正在养病,谁也不见,这样就不会被人看出来了,待养好病后,时间也长了,也能把你模仿得差不多了……”
夜九不置可否,只是又问:“那你可知道真正的我,当时又在哪里?”
影如梦语塞:“我、我不知道,也许、也许他们要杀你,但你逃走了……”
找个假货冒充太子,这可是满门抄斩的事情,所有参与这一切的人,绝对不会冒险,所以,他们一定会全力杀掉夜九,夜九既然现在还活着,那就一定是逃掉了。
夜九笑得倾天倾地:“我是逃走了,不过,我是在四年以后才逃走的。你还记得你婚后不久,那场几十年不遇的暴雨夜吗,那天晚上,影如冰不是派了很多人去紫辰宫把守和搜索吗?”
“啊——”影如梦震惊地大叫,明了,“那天晚上,太后要找的、要找的人犯人是你?竟然是你?早知道,早知道我就去救你,带着你走了……”
原来,他离她是那么的近,近到一伸手就能触到!
然而,她却被蒙在鼓里,蒙了这么多年!
夜九微笑:“你很遗憾吗?”
而后他摇头:“你不用遗憾。因为,你绝对认不出那时的我是什么东西,也绝对不会相信我就是我。”
他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被关在皇宫小祠堂下面的地牢里,关了整整四年,被弄得不成人形,你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我。你若是见到那样的我,大概会狠狠地补上一刀。”
“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影如梦激动地反驳,“我爱的就是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永远不会改变!死都不会改变……”
可是,他根本就不会给她机会是吗?
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给她机会证明她的爱的……
夜九淡笑:“其实,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想向你证明什么或索取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在我被囚禁的时候,你犯下了一件绝对不可以被饶恕的罪过!为了要你为这个罪孽付出代价,我才会接近你,否则,我连一眼都不会看你。”
他说得很狠,但影如梦早就习惯了他的冷眼与毒舌,并不为此意外,只是,她需要为自己辩解:“我是错了!我不该被蒙敝了双眼,被个冒牌货骗身骗情骗婚,但是,我真的以为那是你,我才会嫁给他,我真的以为那是你——我一直在等你爱我,在等你接受我,突然有一天‘你’对我好,我就昏了头,连真假都分不清了……”
“哈哈哈——”夜九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会在意你嫁给那个蠢货?啧啧,影如梦,你还是这么无知和幼稚啊!”
他满脸嘲讽:“知道你嫁给那个假货以后,我有多么痛快吗?痛快得不得了!终于有人回收你这个垃圾和疯子了,我求之不得!我恨不得将金山银山送给那个假货,还发几块救世主的牌匾给那个假货!这个假货唯一的作用和好处就是看上了你这个疯子!”
“……”影如梦听着他的毒言毒语,一脸无措,但她还是没有被打击道,“如、如果我嫁人没错,那我、那我还有什么错?”
她想不起来!
“你这一生所能犯下的,最不可饶恕的过错,就是伤害了我的女人。”夜九的脸上,不再有笑意,只有冷酷的、嗜血的寒意,“我平生唯一所爱的女人!囚禁我也好,折磨我也罢,抢了皇位或杀了我都无所谓,但我绝对不会原谅任何伤害她的人!不管是神是魔,是王是后,凡伤害她者,我赔上我的一切,也要让他们生不死,痛悔一生!”
他爱的女人?他有爱的女人了?影如梦脑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说了这么多,她就只记得这一句,只在乎这一句,只受这一句的刺激和打击!
心里的妒忌,就像春天的杂草一样疯长,瞬间充斥了她的内心。
她的双眼,变得赤红起来,闪着不正常的、狂热的火焰,嘴里还尖叫着:“你爱的女人?你爱的女人是谁?我要杀了她——我要将她五马分尸,剁碎了喂狗——你说,你快说那个女人是谁?我要杀了她——”
她不在乎他变成什么样,她不在乎他如何对她,但她绝对不能忍受他爱上别的女人!
这是她一生,最不能忍受的一件事!
比起他跟别的女人亲热,他爱上别的女人,更让她疯狂和崩溃,更让她嗜杀和暴虐!
他的身体被别的女人污染和占有就算了,他的心,怎么可以被别的女人拥有和占有?
怎么可以——————
“她叫洛、红、妆!”夜九就像一个死人,没有任何表情和温度,一字一顿地,“她已经死了!被你和影如冰害死的。你也好,影如冰也罢,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洛红妆?洛红妆?”影如梦完全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不断喃喃着这个名声,眼神、表情、声音,全身每一个动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妒忌、仇恨和诅咒着这个该死的女人!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伸手往天空一指,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和疯狂:“我记得了!我记得那是谁了!不就是那个犯贱的宫女洛红妆嘛!不过长得有两分姿色,就自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竟然敢来跟我抢男人!哈哈哈——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