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覆

  影如梦缓缓地睁开眼睛,猛然抓住他的衣袖,虚弱而惊恐地道:“有人要杀、杀我!轻歌,别离开我!我怕……”

  夜轻歌紧紧地抱住她,哽咽:“我不离开你!我死都不离开你!”

  为什么他的梦儿要一次次遭受这样的折磨与痛苦?

  为什么他总是不能保护她?

  明明他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立誓,“此生若能娶如梦为妻,定许她一世荣华,定护她一世无难”,然而,他却一次次地看着她出事,还是事关身家性命的大事!

  影如梦被他这样抱着,身体更疼了,想说话,却咳出声来。

  一个太监赶紧道:“娘娘的伤口并未致命,请陛下先放开娘娘,让太医赶紧救治……”

  娘娘身体不好,皇上出宫的时候,也带了太医过来,还真是派上大用场了。

  夜轻歌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不妥,赶紧放松双臂,小心地把影如梦抱到床上。

  太医已经带着女徒弟进来了,一看娘娘的伤势不轻,赶紧让众人先出去,只留了皇上和两个宫女在房里,而后,他指挥女徒弟给娘娘看伤。

  影如梦要演苦肉计,要还击影如冰,自然要演得真实一些,自己捅自己的这一刀,相当重,但是,她才不会傻得去捅自己的左胸,所以,伤的是右胸口,一时半会死不了。

  只是,确实让她吃尽苦头就是了……

  女徒弟小心地解开影如梦的上衣,露出伤口来,夜轻歌看着这伤口,心惊肉跳的,嗓子里犹如着火一般,又灼又哑,呼吸艰难,话都说不出。

  在女徒弟准备拔刀的时候,影如梦忽然睁开眼睛,抓紧了夜轻歌的手,拼着一丝力气道:“我、我有话跟、跟你说,不、不说就来、来不及了……”

  夜轻歌心中一骇,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啊,先好好疗伤,有什么话过后再说……”

  影如梦吃力地掰开他的手指,用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两个字后,晕了过去。

  夜轻歌骇然:“快,快救治娘娘!娘娘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让全山的人陪葬。”

  太医及其女徒弟赶紧投入十万火急的疗伤之中,夜轻歌坐在床边,脸色沉如乌云。

  梦儿在他手心里写的两个字是“隐无”!

  是隐无下的手吗?隐无怎么可能会对梦儿下手?

  难道是梦儿看错了?

  插入影如梦胸口的刀子拔出来了,夜轻歌拿起这把小刀,用毛巾擦干净了,细细观察。

  很薄,很锐利,刀尖尖锐,重量适中的小刀,适合行刺和投射,但就他所知,隐无所用的飞刀并不是这样的,不过,隐无若是要杀皇后,又怎么会用他一向惯用的飞刀?

  会是夜九干的吗?夜九若是要杀梦儿,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刚才在浴室里的时候,夜九就可以这么干了,何苦再返回头行刺梦儿?

  这里,除了夜九,全是他的人,不对,应该说,几乎全是母后的人才对,谁会想杀了梦儿?

  他回想起半个月前梦儿小产的事情,那时,梦儿就怀疑是母后下的手,现在……线索又一次指向了母后。

  这次,若真是隐无动的手,连他都不相信除了母后之外,还有人能在背后指使得动隐无了。

  该去质问隐无吗?他不断地想着,想去,又不想去。

  问了又能如何?隐无会说实话?难道他还能将隐无抓起来?

  外头,大批高手仍然在搜山,一寸一寸地搜索夜九的踪影,因为皇后遇袭受伤的缘故,一部分侍卫聚集在后院里,重重保护皇上和皇后,而兵力的分散,给了夜九潜藏和逃走的机会。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夜深了,太医结束了对影如梦的治疗,站起来,擦了把汗:“陛下不必担心,娘娘未伤及要害,好好调养一个月左右即可。”

  夜轻歌想发怒,想杀人:梦儿前阵子小产,要养上一年半载的才能再次生育,这次又要调养,还让不让她好过了?

  但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而后,他守在床边,一直握着影如梦的手,一直凝视着她,不愿阖眼,不愿走开。

  影惊鸿终于搜山回来,站在卧室门外:“属下尚未发现逃犯,特来复命。不如娘娘凤体如何?”

  又是一个不顺利的夜晚,夜九终于出现,然而,夜九没被抓到,皇后也没死成。

  夜轻想到隐无很可能是行刺影如梦的凶手,连带地对他也产生了怒意,冷冷道:“还活着,需要休息,你们滚远一点,别来打扰皇后。”

  影惊鸿听出他的怒气,也不多话,低低应了一声,退出去,守在院子里。

  后半夜,隐无也回来了,他也听说了皇后遇袭、皇上心情不好的事情,也没去见皇上,就站在影惊鸿的身边,跟他看着寂静的山头。

  “你这次,怎么失手了?”影惊鸿低低地问。

  “什么失手?”隐无不明白。

  影惊鸿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对娘娘动手了?”

  隐无脸上的惊讶不是装的:“我没找到机会。”

  夜九消失得太快,他赶到时人已经不在了,娘娘泡在浴桶里,他如何能对娘娘下手?

  而后,他忙着去搜索夜九了,也没有机会对娘娘下手,按他的想法,应该是夜九和娘娘一碰头,就有大批侍卫去抓夜九,他就能趁乱对娘娘下手,然而,夜九消失得太快,混乱的打斗场面没形成,他根本就没有合适的机会。

  这下换影惊鸿吃惊了:“不是你动手的,还能是谁动手?”

  两人面面相觑后,俱是目光黯沉: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动的手,那就很有可能是夜九下的手了!

  但夜九以前有过很多机会,今晚第一次出现时也有机会杀掉影如梦,却迟迟不下手,为何过后才下手?而且没有取走影如梦的性命,只是让她受伤,这其中的算计……

  太后可以通过杀掉皇后来嫁祸给夜九,夜九为何就不能通过重伤皇后来嫁祸给太后?

  太后与皇后已生嫌隙,皇后又被夜九迷惑,夜九若想利用皇后,真是再顺利不过了!

  想到这些,两人都在心里暗道:糟糕了!不知皇上有没有被蒙敝?

  先前,皇后已经将被下毒导致小产的责任推到太后头上,这次,太后若是再背上一个派人暗杀皇后的罪名,那皇上任是再如何依赖、信任太后,恐怕也会动摇了!

  如果皇上怀疑和责怪太后,那事情,就真的棘手了!

  “现在该怎么办?”隐无低低地问。

  关于这件事,他现在也是有苦难言,毕竟,太后是真的想杀了皇后,而他,本也是想趁夜九出现之时动手的,结果……被夜九给摆了一道!

  影惊鸿盯着灰濛的天空看了半晌:“咱们这下,绝对不能再让皇后出事了!还有,早些回宫,让太后处理罢。”

  隐无点头,两人都不再多言。

  皇后长这么大,就是围着“夜轻歌”而活,当真身出现,皇后就只有被夜九牵着鼻子走的份了,他们心里很清楚,为爱疯狂的女人是什么样——不可理喻,没有逻辑和理智可言,只是狂热而盲目地依照她们认定的“爱情”走,旁人无法劝阻。

  天终于亮了,大内侍卫搜了一夜的山,毫无所获。

  夜轻歌也趴在床边,陪了影如梦一夜。

  影惊鸿进去给夜轻歌请安,而后建议皇上立刻离开寒微山,免得逃犯再做出什么危险之事来。

  过了难熬的一夜,夜轻歌很憔悴,却冷静了许多:“立刻摆架,去影府。”

  影惊鸿意外:“皇上为何不直接回宫?”

  夜轻歌道:“皇后重伤,影府较近。”

  这是理由,却不是最重要的理由,最重要的理由是,他要去问影如冰的事情。

  夜九走时丢下的那番话,多多少少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他无法释怀,他要知道影如冰到底是什么人。

  之前,他去影如冰的墓前,只以为她是普通的影家女罢了,毫不关心,但现在,他需要确定影如冰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夜九所说只是为了动摇他和污辱他!

  弄清了影如冰是什么人,他就可以放心了,可以安心了!

  影惊鸿还是觉得他的举动很诡异,但没有当面说什么,只是一面吩咐众人准备下山,一面暗中派人前去皇宫报信。

  半个时辰后,一切收拾妥当,影如梦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轿子,轿子很慢地、很稳地下了山,而后往影府的方向行去。

  影如梦看似还在沉睡,其实已经醒了。

  太医医术高明,用的药又好,她被侍候得已经不那么痛苦了,心里,想的也都是夜九离开浴室时说的那番话。

  当时形势紧急,她被这番话给震住和惊住了,却没来得及多想,现在,她有时间想了。

  她已经查到了那么影如冰的事情,再听到夜九那番话,已经隐隐明白夜九所指:夜九是在暗示,影如冰和夜挽君有私情么?他们还暗中肩有一子么?而这一子,该不会就是……就是轻歌吧?

  简直是疯了!

  她玩过很多阴谋,也见识过很多阴谋,但这个阴谋……还是太惊人,太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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