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是人是鬼（上）
“救命啊！”沉寂的夜里一道尖利的喊叫声划破云霄，敛云堡再次陷入混乱之中。诸葛家的小弟子拼了命地往外跑去，“别杀我啊！别杀我！救命啊！”一边喊着一边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外。
“什么人来此撒野？！”燕寻离得最近，一听到喊声便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扶起惊慌失措的诸葛家弟子，“到底怎么回事？！”那小弟子早已吓破了胆，除了喊救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拿手指着院子示意他往里面看，燕寻将他交给后面的人照看，抽剑在手小心翼翼地进入了院子，一见之下却立刻忍不住捂了口鼻跑了出来，寻了个墙角吐了起来。
后面赶来的人满面疑惑，纷纷上前查看，一到院门口却同他一样掩住口鼻退了出来，再不肯多看一眼。只剩那些胆子大的壮着胆子走了进去——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红的血色浸透，院中尸横遍野，到处可见断手断脚，斑驳破碎的尸体，目光所及竟然完全看不到一具完整的，空气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尸体睁大的双眼目光中尽是骇然。
如此惨烈的一幕就算是久历风霜的人也难以承受，也怪不得眼训他们看了会受不住。
这显然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可是在听到喊叫之前，他们这些人却丝毫不曾听到打斗之声，凶手是谁？为什么要屠杀诸葛家的人？是单纯的挟怨报复还是刻意为之？
“怎么回事？”未雨到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许多人，到底是江湖人，最初的惊悸过后也大多都能接受眼前的惨状。她白日里已经亮出了身份，此时到来众人便自觉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
宁祁同她一起走过去，一见院子里的情形便是眉头紧皱，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如此血腥残酷的做法实在是人神共愤，他正想着却忽然觉得身边的未雨身子明显的一震，连忙回头看她，却见她面露震惊之色，似乎也是被惊到了，但是宁祁对她了解甚深，他分明看到那震惊里似乎还透着些别的什么，“怎么了？”
借着宁祁沉稳有力的臂膀稳住自己，这一幕跟梦境里的场景何其相似！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试图平息内心的恐惧。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人是谁杀的？”宁祁刚想追问却被燕寻的声音打断，循声看去，只见燕寻正抓着方才逃出来的那个小弟子激动地审问，这小弟子是屠杀之中唯一逃出来的人，只有他有可能看到了凶手，可是现在这个小弟子被吓得神志不清，根本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哪里答得出来？只是打着哆嗦翻来覆去地喊“救命”。
元仲景连忙走过去，“燕公子，放开他先让老夫看看”。燕家与诸葛家向来交好，他会如此激动也能理解，但是这小弟子显然受了惊吓，这么问下去必然毫无结果。明光和静安劝解之下，燕寻才平复了下来，将人松开由元仲景诊治。
未雨的目光却丝毫不曾投向这边，她定了定神，手底微微用力，宁祁察觉之后疑惑地看向她，只听她轻声说道：“我想进去看看。”院中到处都是血，残臂断肢铺了一地，宁祁唇角抿成一线，沉思片刻还是微微颔首只说了一声“好”，便带着她走了进去。
两人进入院中，宁祁小心地捡着空地走，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进来，但是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么做必有原因。掌心交握，男子的温暖和坚毅顺着肌肤交接之处传来，将心底的惊惧冲淡不少，未雨跟随者他的步子，一路前行，走到一处之时忽然喊住他：“等等”，说罢便一撩衣摆俯身蹲了下去。
这大概是这院中为数不多尚且还算完整的尸体，双腿虽然断了，但是手和头颅俱在，未雨伸手摸向尸体的手腕，却在将要触及之时被人拦了下来，不解地看向宁祁，只见他随手从袖中抽出一块锦帕覆于尸体的手腕上，而后示意她继续。未雨心底一暖，冲着他绽开一个纯粹的笑容，这一笑似娇花照水，清月扶风，看在眼里竟将这漫天的血腥之气都盖了过去。
两人一路走着，尽量不移动尸体，只捡着那些比较完整的查看。院外的人大多都在忙着听那个幸存的弟子的消息，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也不曾出声。一炷香之后，两人来到了院中唯一的一棵树下，整个院子里就只有此处还算干净。未雨停了下来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宁祁在他身边陪着，也不出声，心底同样琢磨着什么，忽然眉峰一挑飞身落上了树顶，举目四望院中情形尽入眼中，他缓缓看了一圈眼底寒光一闪，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极为恼怒之事。
与此同时沉思中的未雨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带着询问，两人目光相触，宁祁落了下来依旧立在她身旁点了点头。
元仲景将那弟子救治清醒，惊吓过度扎个几针调息下来便无大碍，他一醒四周的人便都涌上去七嘴八舌地问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元仲景退后一步，回头往院子里一看就见未雨和宁祁站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雨丫头！”说着便要过去看看，他是大夫，生生死死见惯了，这场面也算不了什么。
只是他刚要进去，未雨却突然出声：“先生且慢！”说罢足尖轻点地面，曼妙的身姿凌空而过，下一瞬便已经落到了院门口，宁祁见她出来自然也跟了过来。
“有什么发现？”元仲景问道，看她神色便知道是发现了什么，否则又怎么会拦住他？
“什么？！你说杀人的是燕骅昭、东方御、独孤继、**师太、道远先生？！”人群里突然传出惊叫连连。诸葛文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说出了杀人凶手是谁，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说的竟然是这五个已死之人！
“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吓傻了？”
“他们都死了哪还能再跑出来杀人？”
道远和燕寻几人更是眉头紧皱，燕寻上前一步问他：“五位掌门的尸体由我等亲自查验收敛，更有元仲景元大夫从旁，绝无生还的可能，小兄弟你是不是看错了？”
诸葛文大力地摇头，激动地说：“不，我没看错，真的是他们，他们根本没死，一闯进来就满院子杀人，都是血！都是血！他们不停地杀人！……”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到底是不是，让大伙儿看看他们的尸体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