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咬文嚼字

  爷爷嘬着嘴巴,形状像是朵菊花!自打我出生这个把月的时间,爷爷一瞬之间苍老了许多,人也更加干瘦,脸上的褶皱变得越加清晰!他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老人的形态!

  他“咕噜噜”吸上一口水烟袋,眼神若有似无的眺望着马厩的方向,不自觉想起那天夜里剖腹取婴,然后竟遗留下这么多的祸患。

  “唉!”

  又是一声叹息,爷爷在心中千万次默念。

  “老天爷呀,王家的列祖列宗呀!求求你们保佑我顺利的祭献山神,请山神保佑我王家子孙安稳无恙!”

  爷爷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如此虔诚的信奉神灵!只是那日‘金沟子’的头颅实在吓坏了他。更是因为女煞的那句话——“贵府小少爷与我曾是故人……”

  爹没能完成爷爷交给他的任务,他拿着20块大洋走进孙家,刚刚跟那豆丫说完童男童女之事,便被那孙黄氏和盘炕瓦匠生下的女人,用鞋底子抽着屁股蛋子赶了出来!

  “那娘们绝对不是咱们江源镇乡党的种!咱们家乡什么时候能生出这么泼辣的娘们儿!那简直不是个女人,就是个母夜叉、蝎子尾儿、罗刹精……那娘们儿就是畜生揍的!”

  爹一边捂着自己的臀蛋子,一边万分委屈的朝着爷爷告状,简直要把那孙豆丫的祖宗十八代全都从坟地里掘出来,一起骂上一遍!

  那娘们儿实在凶悍,她敢动手打男人嘞!手抄鞋底驱赶我爹的时候,就如同打骂儿子!听说从前康宝华没死的时候,天天也不少受这娘们儿的闷气!上门女婿嘛,哪里能有地位,只能把媳妇儿当祖宗似的供着!

  爷爷怨恨的扫视着爹那一副窝囊的样子,他简直不像是王家的男人!王家的男儿郎个顶个顶天立地,偏偏到了我爹这儿辈却是窝窝囊囊!爹早些年的确如此,性格软囊儿了些,办起事儿来少主见,只能在女人面前逞面子!他若一辈子都是如此也好,只是,晚年的爹身上已经颇具爷爷的威严风范,他办事果断,手辣心狠。倘若不是如此,后来我们父子二人也不至于落得反目成仇,骨肉相残!

  却说我爹没办成爷爷的交代,气的爷爷晚饭也不吃,盘着腿儿坐在屋头的热炕上,整整数落了爹两个时辰!

  最后,爷爷亲手写书信一封,让管家李富贵儿送去亲家教书先生冯耀邦的手上。信中约定,请冯先生明日清晨同爷爷一起前去那孙家,定要劝谏那豆丫以大局为重,献出一对儿龙凤胎以祭山神。

  ……

  转眼便是翌日清晨,冯先生早早登了门!对于这个自己第二个婆娘的父亲,我爹每次见到冯先生,都会觉得畏惧万分。

  这个我爹曾经的老岳父,他每开口必定是知乎者也,说出的话来迂腐又酸臭,在我爹的面前也总爱摆那丈人的架子,眼高于顶的称呼我爹为‘岁怂’。(岁怂:方言,小毛孩,小屁孩儿。)

  爹毕恭毕敬的迎接泰山大人进门儿,全程哈着腰背,完全没有王家长子的尊严!

  爷爷也早早就收拾妥当,他今天要亲自去见孙豆丫,抱着万般的信念,也要把这一对童男女给请回来!

  我爹特意叫来两辆黄包车,这黄包车是动荡社会的新鲜玩意儿,由人力代替骡马拉车,有固定的价格,也不挑客人!这群黄包车夫脚力好,两条大长腿带着车上的客人穿大街走小巷。嘴巴也个个的都跟抹了蜜一般甜!见到男人便呼“爷儿”,见到女人便称“姑奶奶”。他们一边拉车,一边同顾客插科打浑,服务甚是周到。

  只不过在我们江源小镇中,这黄包车却是不太好找,家家户户都有驴车哩!再不济也能搞头骡子养!殷勤的农户并朝黄土背朝天,豆大的汗珠子落在地上摔成八瓣儿,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换来的钱,没人舍得把这些血汗钱换享受,白白便宜了这群油嘴滑舌的脚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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