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命中无子
于是乡亲们纷纷称赞徐瞎子半仙儿转世,他也为乡亲们算过寿数,他甚至可以把死亡日期锁定在哪年哪月的哪个时辰,并且出口必准。
徐瞎子因此名声大噪,他这一辈子为乡党们算卦分文不取,但是江源镇的村民们也变着花样的供奉他,送瓜食供品,帮忙耕种播地!徐瞎子日子过的虽然不富裕,倒也不用为三餐而发愁。
等到我爹长到十四岁那年,爷爷便专门用四人抬的大轿子,几番登门扣头才把这徐瞎子请到家中!
徐瞎子仍旧是不收财帛,爷爷便许诺会送他上好的猪头、酒肉、米面、精粮、还有布匹和骡马。
徐瞎子身材极其干瘦,他的脑壳呈椭圆形,脸颊深深凹陷,显得鼻子越发的高挺,嘴巴极其的突出。他的左眼没有眼球,只剩下一张薄薄的紫红色干肉皮,跟眉毛粘连了一起。他穿着一身明黄色,有些破旧的道袍。头发高高的束起,在额顶挽了一个整齐黑亮的疙瘩揪!
爷爷亲自出门半粒迎接徐瞎子进府,然后第一时间把这个被乡党们传得活灵活现的半仙儿引到我爹的面前。
整整一屋子王氏宗族的人,都期盼着从这个半仙儿的口中,可以预知我爹的前程。
只见瞎子伸出自己干枯如鹰爪般的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了我爹的下巴,他掐的十分用力,在我爹柔嫩的小脸上,留下了两个狠狠的指甲印。
他把自己仅剩的一只左眼在我爹的三庭五眼上反复打量。从额头到鼻梁、到嘴角、到耳廓。他的模样并不像是在相面,反倒像是在看牲口。
也就打量了那么一眨眼的时间,徐瞎子清了清喉咙里的浓痰,只留下了八个字。
“少年必残,命中无子!”
他云淡风轻,好似开玩笑般的‘诅咒’了我爹一番,然后扭头便走,倒是把我爷爷怔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满屋子的王氏宗族都回过神来的时候,徐瞎子已然不知走出去了多远……
亲戚们都劝爷爷不要相信那徐瞎子的诓语,直说世道上摆摊算命的都是骗子。什么出马仙托身,不过就是被鹰啄瞎了眼球得了失心疯。
爷爷表面说没什么,在众人面前保持着族长应有的镇定和威仪,可是私底下,爷爷早已揪心惶恐,肚子吞火。我们王家就是祖传的巫术世家,爷爷怎会不知这些身带保家仙之人,他们说出的话,看出的症结是多么的毒辣。
到了晚上,宗族里的亲戚散去,爷爷第一时间让管家周大扬准备财帛厚礼,连夜送到徐瞎子的小泥房院内,他想请徐瞎子为我爹爹解厄!
可是偏巧不巧,那一年,徐瞎子正满三十九岁,他自己七岁那年便说过,自己已身带出马仙,在人间行善三十二载,便会遨游极乐。
爷爷傍晚赶到徐家时,徐瞎子已经直挺挺的死在了炕上,他无病无恙,给我爹相完面,回到家里就睡死了。
转眼第二年,爹15岁时,竟然真的成了少年残疾。
凶徒是三叔公的小儿子,方到七八岁,因为还未成年,所以没有取大名,只有一个好养活的小名,叫红马驹。(那时的农村都讲究外面好养活,在孩子出生时,只取一个贱名。等到孩子满十四周岁成人之后,还会由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取官名。)
红马驹性子皮的很,大清早逃了学堂,一个人坐在堂屋的树杈上玩弹弓。他拿了一块儿指甲盖儿大小的灰色碎石,放在弹弓的皮筋儿上,本是准备打鸟。往日里红马驹的弹弓术准的很,半天的时间就能打下来十几只土麻雀,然后用黄泥包住放在土里烤。可是那天也不知怎么了,他连发连失手,最后一下石头子竟打到了树杈上,然后不知弹向了何方!
正赶上清晨我爹抱着书本从堂屋出来,本准备去学堂。我爹前一脚刚刚迈出门槛儿,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直接射入他的左耳之中。
随即,便是一大股黏糊糊,热乎乎的浓水从爹的左耳涌了出来!爹先是一惊,顷刻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剧痛。爹‘哇呀’大喊一声,众人闻声出门查看,只看到爹左脸满是血,鲜血源头在他的左侧耳孔。那殷红色森森的血液,顺着爹的左耳如同巨浪一般翻滚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