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个婆娘

  冯馥颍最后因何而死,也是众说纷纭。她没得恶疾,也不是自戗。只在一天深夜,冯馥颍静静地坐在炕沿边,借着桌子上微弱的都油灯光亮,她手上轻轻的翻着一本《妙法莲华经》。

  她是手中攥着经书死的,江源镇上的百姓说,这个女人是坐化了,说她大彻大悟,说她顿离红尘。

  最后传的更是神乎其神,乡亲们说冯馥颍其实是西王母娘娘的女儿下凡。这原本应该是仙界的龙吉公主,红鸾星转世,只是到红尘中渡劫,走个过场便又轮回到天上去的!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说这个女人和西王母庙中的玉像长得简直一模一样。后来,还有一些善男信女在镇子上盖了一间宏伟壮阔的龙吉公主庙,那龙吉公主便是采用了冯馥颍的脸面。

  爹的第二个婆娘在家中待了三年,竟然坐化而亡。三年的时间,冯馥颍同样一无所出,甚至把爹变得不近女色!

  奶奶急了!

  王家的长子怎能没有生养!

  于是,第三个婆娘接踵而至。这个女子,成为了王家至今被人诟病取笑的大乐子,成个无人再敢提及的忌讳,她,就是我的亲娘。

  就在冯馥颍死后的三七,爹本是去给这个冷冰冰的女人上坟烧纸,却在上坟的途中捡到了我娘。

  当时的世道不太平,多个地界都在闹饥荒,百姓们饿的吃长虫,吃耗子,吃蛆,扒树根,啃树皮,甚至易子而食!

  我们江源镇是周围几个县城之中为数不多的存粮大镇,所以经常会有浑身恶臭干瘪,如同僵尸一般的少皮无毛难民涌入我们镇中,在街头巷尾的各个角落聚成一团,或乞讨,或生抢。

  那时但凡大户人家出行,腰间都会别着盒子炮,不为防兵,也不为抗匪,只为了对付这群饿红了眼的灾民。

  爹遇到我娘的时候,她便挤在城墙下的难民堆儿中。

  那年的爹已经22岁,身子生的越发的挺拔雄壮,娘却只有17岁,身子干瘪,个头又低,她穿了一身已经碎成破布条的灰色糟布衣,脚上的黑布鞋被耗子磕了洞,鞋底儿也是掀开的,伸出了十黑皴嶙峋的长脚趾。

  爹当时背着六刀烧纸去给二老婆上坟,走在路上时便被难民群拦住,

  这群难民的头发已经全部打结粘连在一起,上面还有密密麻麻成片的白色虱子。爹一靠近,一股子难闻刺激鼻腔的骚味儿,臭味儿,汗酸味儿,屎尿味儿便窜进了我爹的鼻孔之中。

  我爹被眼前的难民们恶心的连连后退几步,随手从身上摸出一把铜板,然后像远处一洒,这群难民就如同追骨头的野狗,嘶吼咆哮着人挤人、人踩人的朝着铜板奔涌而去。

  我们王家是江源镇响当当的大户,旗下经营布匹,茶叶,瓷器,粮油,烧酒等十几股生意。爹是家中的长子,金银堆儿里养大的,他从不在乎这些仨瓜俩枣,为人也算是心善,每逢看到这些可怜的外乡人,乞讨者便会施舍几把铜板。

  爹丢了钱,抱着怀中的烧纸,急匆匆的往前赶路。

  就在这时,爹只感觉自己的右脚一沉,有一双干枯乌黑的小手,握住了爹的右脚脖子!

  抓住爹的正是我娘!

  “大爷儿,俺不要钱,求求你行行好吧!俺能干得很,给您当牛做马,只图每天能有上一口饭吃!”

  爹忽的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接济的这些疝臭令人导胃口的难民群里竟然还有个女人。

  爹整个人微微一愣,怀中抱着烧纸,缓缓伏下身去。

  娘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整张脸,爹看不清这个女人的样子,单单听着她的声音,却叫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多么清亮婉转如莺啼的女儿声,缠绵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凄苦,凄苦里又透着令人悱恻的缠绵。

  爹顿时恍惚,身体发生了某些异动!他对这个女人的声音有着莫名的好感,爹怔怔地捧起娘的脸,用洁白如葱的手指,抚摸着这个女人满是污垢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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