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黑暗的记忆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万物。
这里是无边无尽的黑暗，除了黑暗本身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或许，就连“自己”也不存在。
玄玉的意识漂浮在黑暗之中，恐惧、无助、怯弱将她团团包围。她无法挣脱负面情感的束缚，只能任由它们一遍遍在心中肆虐。
不知道漂浮了多久，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响起。
“……能听到么，玄玉？”
“老师……会长大人……”玄玉逐渐消散的意识慢慢聚拢，开始有了思想，“是你么……？”
“不要放空，让意识处于虚无状态是很危险的！”梅林的声音直接在她心中响起，“我看不到你现在所见的景象，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你看见的是你的恐惧。”
我的恐惧？玄玉突然记起来，自己是在接受梅林教导的过程中。“可是……我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黑暗，除了黑暗别无他物。”
“那你的恐惧一定跟黑暗有关。回忆吧，去记忆中寻找导致你恐惧的源头，然后克服它。”梅林的声音继续回荡，“回忆，回忆，到记忆最深处挖掘你的过去。”
记忆，过去。玄玉听从梅林的指导，将自己的回忆全部敞开。黑暗中的少女轻轻浮起，向黑暗更深处探索，于是一幅幅画面出现了：在无涯谷的日子，跟梅林的相遇，参加灵源初试，在家中跟父母谈话……这些画面一幕幕从她身旁闪过。
不是，都不是。
玄玉加快了速度，画面切换得更快了。突然，一道黑幕出现，然后飞快消失，再往后就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但很奇怪，黑幕过后的记忆变得非常模糊，而且每个画面都残缺不全，总是缺失了一大块，就像被撕裂的画片。但玄玉能感觉到强烈违和感，而且自己对那撕裂消失的部分，有着强烈的感情。
但那究竟是什么？她将自己的疑惑告诉梅林，梅林沉默了片刻。
“很可能那就是你极力想忘却的东西。”梅林回答，“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可以修改，还能屏蔽，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那都是自己做的。受到强烈恐惧的人会下意识欺骗自己，将不悦的记忆深藏起来，有的甚至导致人格分裂。那层黑幕很可疑，我认为应该就是导致你恐惧的原因。”
“我该怎么办，会长老师。”玄玉茫然地问，“我该如何揭破这层黑幕？我……我很害怕。”
“做你害怕的事情，恐惧就必然死去。”梅林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名言。克服恐惧的办法，就是战胜它，不要怕，直面你的过去！”
话是这么说，但梅林还是很担心玄玉。这孩子的心智还不成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人的心灵远比身体要脆弱，他很清楚这一点。
“还有，这家伙对我的称呼越来越奇怪了……会长老师是什么鬼？”梅林无奈地笑了。
眼前的玄玉脸上渗出了汗珠，而且浑身开始微微颤抖。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帮她一把，不然这孩子可能无法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恐惧。”
梅林口中轻轻念了一句咒文，然后蹲下来——吻了玄玉，而且还是深吻！
不是他趁人之危耍流氓，这是他从自己的奴仆——魅魔莉莉丝那里学来的法术。魅魔是通过梦境和幻觉来影响人类的，她们的手段就是进入人的内心世界，以实现各种邪恶的目的。玄玉如今的情况很危险，梅林不得不想办法进入她的内心。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黑暗，无边的黑暗。
“哼。”他轻哼一声，高举双手，顿时手中出现光芒将黑暗驱散。“好了，你在哪呢？”他自语着开始寻找玄玉。从刚才开始，他就跟女孩失去了联系，送入的讯息怎样也没有回答。他判断：玄玉已经进入了令她恐惧的记忆中。
他顶着光芒在黑暗里探索，然后一幕幕画面出现在眼前。“她的记忆么？”
沿着这些画面，梅林最终来到了一片黑幕之前。“看来就是这里了。”他轻飘飘地进入黑幕，瞬间进入了一个非常类似于真实的世界。
那是一个漆黑的雨夜。
雷电在天空游走，但瞬间照亮世界后就消失。在雨中的天空之下，是茂密的森林，森林中有一条蜿蜒的道路。道路之上，两名幼小的孩子正努力在雨中前行。那是两个女孩，大的不过八九岁，小的才五六岁。她们身穿华丽的锦缎衣服，顶着风雨在几乎黑漆漆的森林中挣扎。
“那是……玄玉？”梅林有些惊讶。虽然很幼小，但他一眼就看出在这片由回忆编织起来的幻景中，唯有那个更小的孩子有着真实的灵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个富家孩子独自在暴风雨夜的森林中，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怪异。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嘘，他们追来了！”大一些的女孩拉着小玄玉藏在大树后，很快从后面追来好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男人。在没有发现踪迹后，那些人继续沿着路往前走。年纪大一些的女孩犹豫了一会，带着小玄玉走进了森林中。
是在被追杀？梅林观察了那些追杀者，但由于是回忆构成的，很难看清面目，只隐约辨识到那些人的衣着。“像是某个修道门派。为什么要追杀两个孩子呢？”
他继续跟着她们走进森林。雨夜中的森林漆黑恐怖，她们也不清楚方向，只能凭感觉往某个方向走。
大概又过了两个时辰，她们幸运地找到了另外一条路。但这时候路边却出现了好些发亮的眼睛。
野狼！
很少有野狼会在这样的天气外出觅食，不过既然出现了，也就是说她们成了狼群的猎物。“走开！”大一些的女孩单手护着小玄玉，另一只手竟然化为一道灰雾。
“魔法！”梅林这次是真正的吃惊了。他以为玄玉不过是某个修道家族的孩子，因为家教一直抵触魔法，而且从未见过何谓魔法。但没料到，她竟然这么早就跟魔法有过交集。只是这个世界的魔法不叫魔法，而被叫做邪魔外道。
但显然那女孩的法力并不高，而且力量也很弱。灰雾暂时性地让狼群有所警惕，但并不足以驱散这些野兽。
“快跑，小玉！”女孩一把将小玄玉向后推，“我来拖住它们，赶紧跑！”
“姐、姐姐……呜呜呜……我怕……”小玄玉哭得令人心疼。
“跑啊！”
“呜呜呜呜……”
“小玉，姐姐在大伯家等你！”看到玄玉不走，女孩声音软下来，“我们比谁快好不好？谁先到大伯家，谁就能吃到冬瓜糖！”
“小玉不吃糖，呜呜，小玉要跟姐姐在一起……”
“小玉乖，听话，快点去，不然姐姐不跟你玩了！”
小玄玉这才哭着跑走。
这么小的孩子，在森林里根本找不到路，就算这里跑走了，生还的几率也实在太低。梅林轻叹。
姐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这时候的玄玉突然站在原地，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叫。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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