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季星源等待着颜寻。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 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搭在身前无意识地一点一点，焦虑通过这样的小动作表现出来。
他并未感觉到王女释放出信息素, 而那个小酒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传出。
季星源想, 颜寻一定是在里面碰到了一等虫族。
他相信凭借自家王女的信息素，想要驯服摇光这样的一等虫族一定是没有问题的。
驯服的时间或许是现在，又或许是几天后。
作为虫族的季星源清楚，颜寻拥有极其强大的信息素，这足够所有的虫族为她着迷——甚至是女王的下属。
他本该为自己的王女感到高兴：她的身边多了一等虫族相当于多了一层保护, 也不必再为了可能出现的其余王女而感到心惊胆战。
摇光会很好的保护她，就算是别的王女倾巢而出, 他也能护着颜寻逃离。
但是季星源觉得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刺, 他有些不舒适地皱起眉, 却无法找到这根刺的根源将它拔出。
这个保护者，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黑白两艘星舰齐步并进，很快就开始进行星际跳跃。
阿维尔为了让颜寻看见宇宙的场景将外壁调整成了部分透明，星际跳跃的时候, 季星源可以看见星舰外的景象。
巨大的黑色漩涡吞噬了整个星舰, 轻微的失重感伴随着周围空间的扭曲。而黑色的旋涡内, 像是有什么在阻止季星源往外看。
但是季星源没有收回视线，比起人类的星球，虫族其实更加熟悉这个宇宙。
他有些茫然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胸膛。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督促着他要遵循王女的命令，而还有一个声音像是趴在他的耳边, 诱惑着季星源迈出脚步。
王女说,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 用与朋友相处的方式来对待她就好。
朋友。季星源悚然发现, 自己好像并不能够满足于这一个词汇。
高高在上的王女俯下身，她降临到了一个季星源可以碰到的高度……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再下降一些，来到他的身边呢？
周遭的环境黑了下去，漩涡将光线全部吞没，季星源将自己内心的黑暗用力压下去。
他不能吓到颜寻。
在星际跳跃结束之前，季星源想了很多事情，等到光线重新回归，黑暗中探出的足肢和蜂翅才全部收回去，没有被监控捕捉到痕迹。
季星源深深吸了口气。
他又站了一会儿，看见阿维尔向着这个方向走来，黑发红眸、身着军装的青年目不斜视地走过自己的面前，像是要朝着那个酒的方向走。
只是季星源拦住了他。
对上对方的目光，季星源毫无波动：“小寻说了不要去打扰她。”
阿维尔的脚步停下，青年看上去非常的冷静，并未有任何进入幻境的后遗症。
他说：“让开。”
颜寻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僵持在廊上，周遭的氛围有些尴尬。
她想到了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不过为了不被阿维尔发现端倪，颜寻还是镇定地走上前。
在场的两位都很敏锐，她刚出来就已经被两人发现，两人齐齐看过来，让颜寻一时间有些汗颜。
她面露疑惑：“怎么了？怎么都站在这里？”
阿维尔看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颜寻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他的目光中有点让她承受不住的情感。
“刚刚的星际跳跃出现了一点问题，很多人出现了眩晕症状，”阿维尔说道，“我去过你的房间，但没有找到你。所以来这边看看你的情况。”
如果颜寻没有进入他的幻境，她可能只会感慨一下阿维尔这哥哥做的还不错，但是经历了幻境之后，颜寻就很清楚地感觉到阿维尔举动的古怪。
帝国少将专门跑一趟，就为了问不是很熟的妹妹有没有感觉到晕。
颜寻弯了下眼眸，语气对阿维尔还是有些疏离：“我没事，谢谢你的关心。”
颜寻并不认为要立刻就拒绝阿维尔的好意。
她完全没有必要和他分清楚界限，毕竟说到底，颜寻现在就是需要阿维尔的力量。
如果阿维尔成功成为了德威特的家主，加上他对自己的喜欢——或许，帝国之星会是颜寻在人类社会中的一个很好助力。
颜寻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还挺冷漠的。
她在内心摇摇头，决定等完全安全后再谴责作为渣女的自己。
“你……先回去休息，上星舰之后我看你一直都在忙，”看似关心但其实是委婉的推拒，“我真的没事。”
这样疏离的态度，对于现实中的阿维尔来说才是正常的。
总得循序渐进一下嘛。
只不过幻境和现实的落差还是让阿维尔稍稍有些失落，不过他好歹是帝国军校的优秀学生，他的失态只是一秒。
阿维尔自己也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表明心意的时刻。
要知道就是因为他的母亲，德威特家族中很多旁系对阿维尔父亲都保持反对状态。德维特将军拥有极高的功勋，这才稳坐德维特家主的位置，否则现在的德维特家族属于谁可不一定。
祭典在即，他的心思要是被那些旁系知道，一定会对阿维尔多有针对。
在这样的重要时刻，不论是阿维尔和颜寻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颜寻说完看向一直充当着背景板沉默的季星源：“我们走。”
她还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他。
在阿维尔的目视中，颜寻和季星源转入拐角，季星源在确定阿维尔无法看见、监控设备也无法收听后，才启唇。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紧张：“您碰到摇光后没有受伤？是我太弱小了，还要让您来保护。”
颜寻眨了眨眼睛：“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吗？”
季星源抿了下唇，他在自责中煎熬：“我不清楚。”
颜寻小声：“我问下，一等虫族都有□□吗？我没有在今天的摇光身上感觉到信息素。”
季星源摇了摇头：“并不是这样，这应该是他的能力。”
“一等和二等的区别就在这里吗？”颜寻有点好奇。
“一等的大人们会有复数的特殊能力，摇光的能力与分.身和幻境都相关，他很擅长观察他人的弱点，”季星源说，“在幻境中，最重要的人会尝试杀死幻境的所属者。”
季星源顿了顿：“严重的造成脑死亡，不严重的也多半会疯魔……是非常危险的能力。”
原来如果自己没有替代幻境中的颜寻的话，她会在最后的那个场景中杀了阿维尔吗？
颜寻忍不住想，阿维尔能够避开吗？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感慨：“其实还蛮厉害的。”
听着颜寻发自肺腑的感叹，季星源原本就努力稳定的内心天平瞬间就倾斜了。
他想：如果我是一等虫族就好了。
颜寻原本就只是这么说一声，突然嗅到了蜂蜜的味道，带着一点的不甘和没有被注视到的失落。
季星源能够很好的把控自己的信息素，除非忍不住。
“看着我，季星源。”红发的王女心情似乎很愉悦的模样，她弯起唇角对季星源说：“你要记住，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她知道，对于季星源来说：
“颜寻”应该也是独一无二的了。
星际跳跃结束之后，德维特家族的几个人和两位客人准备一起午餐。
在外的塑料情谊还是要做到位的，星舰上的生活对于南希和埃文这对双胞胎来说非常无聊，南希还是时不时去找谢景竹。
不过谢景竹对星舰更熟悉，总能够躲掉。
梅格夫人在星际跳跃过后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她坐的位置在颜寻的面前——星舰上可没有什么主座次座。
埃文的目光挑剔地扫过颜寻身上朴素的衣物：“喂！要去拜访K31的星球主，你最好还是准备正规的衣服。”
阿维尔说：“我已经为她准备好了。”
颜寻的一左一右被季星源和谢景竹霸占，前者是跟着颜寻，后者是避开南希，阿维尔只能坐在谢景竹的另一边。
梅格夫人今天佩戴了一个漂亮的宝石项链，颜寻的目光在那上面停顿了几秒。
午餐在几句小插曲过后平稳地进行，梅格夫人却突然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
借助宝石，摇光将那段令自己火大的场面投放在了梅格夫人的大脑中。
交错的呼吸，紧贴的躯体，甜蜜的爱语。
梅格夫人捂着嘴，胃里正在翻涌，恶心的感觉几乎将她完全压垮。
她不断地、不断地回忆那个片段。
阿维尔爱慕自己的妹妹，他爱慕他父亲的私生女！
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涌上了梅格夫人的心头，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这个家族中的笑话。
她的儿女不明所以，看着平日里优雅的母亲突然就像是疯了一样抽搐，伴随着干呕，整个餐桌上都弥漫着一股尴尬到窒息的氛围。
颜寻眼睁睁看着梅格夫人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梅格夫人猛地抄起桌面上的杯子，杯中盛放着的是滚烫的浓茶。
一杯水泼向了颜寻。
坐在旁边的季星源立刻伸出手，将王女护到自己的怀中，另一边谢景竹也伸出了手，只不过他的动作稍慢了一拍。
由于泼洒的范围很大，谢景竹的手背也被热茶泼到了一点。
餐桌上死一样的寂静。
南希不安地喃喃：“母、母亲大人？”
“真是恶心，”梅格夫人的目光注视着颜寻，她的声音尖锐地几乎要滴出血来，“这就是德维特家族的血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