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尔朱王妃的人肉汤

  绛英一路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高高掀起车帘,用一双花痴丫头的眼睛,幽怨地凝视着清河王元怿那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是她的梦中人啊,无数次,她在梦中曾与他私会密约,他有没有过这种感应啊?人家都说梦是相通的,她就算是单相思,也能偶尔赴赴四王爷的巫山梦吧。

  小姐是怎么和清河王走到一起去的?她不是去猗红院拿马球杆吗?莫非……莫非他们就是在猗红院遇到的?

  一想到这里,绛英心里直泛酸水:“小姐,你莫非是当了清河王的外室?我可听说,他是有老婆的,尔朱王妃比宫里头的高夫人还要厉害,在尔朱川跟敌军打仗,她常常自己提着刀上阵,敢亲手割下敌将人头,挂在旗杆上。我可不是吓唬你,你知道为什么清河王到现在房里一个姬妾都没有吗?我听皇甫茜茜家的伙房丫头说了,凡是长得有几分颜色的侍女,都被尔朱王妃宰了炖汤啦!”

  “真有出息啊你,”胡绿珠没好气地说,“跟个伙房丫头谈起八卦来了,你当是伙房里宰鸡宰鸭啊?我们《北魏律》有令,以下犯上者,杖,无故杀奴者,诛,尔朱王妃为了吃碗隔壁醋,把自己命搭上,她是不是缺心眼呀?”

  绛英被噎住了,只好挑明了问道:“小姐,你今天该相信了吧,满京城巡一圈,找不着比清河王更英俊的男人,何况,人家要人材有人材,要地位有地位,要本事有本事,这种老公,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小姐,我看他对你不错啊,你们俩是不是……那个那个……”

  胡绿珠被问得满脸通红,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会跟人家胡乱纠缠?随随便便一个王爷,我就看得上了?”

  “哟,小姐,这满大魏国,除了皇上,可就是他了,皇上吧,听说还没四王爷长得帅。”绛英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天天愁着转街嫁人的小姐,见到这么大一块肥肉,噢,不,这么有魅力一帅哥会不动心。

  胡绿珠瞥了一眼清河王元怿的背影,心下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刚才他滚烫的身体、有力的拥抱甚至唇上那缠绵的深吻,似乎仍然在她身体上留着感觉和痕迹。

  她承认,长了这么大,她第一次从他身上感觉到男人的吸引力。可是,如果说她真的对他倾心,她查遍自己的内心,却也找不到真正心醉神迷的感觉,是她的心太冷太硬了,还是他并不能打动她呢?

  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她知道他有些喜欢她,尽管他此刻表现得如此若无其事。

  唉,无非是一场误会,过两天,他会忘记她,她也会忘记他,在洛阳城为数众多的红男绿女之中,他们很快会彼此离散。

  她所要追逐的,是一场更高更远的梦。

  车过河滩,胡绿珠已经听得前面一片喧哗之声,她赶紧拿起车里的青铜镜子整整发鬓,皇上她是远远见过几次的,可她一次也没能挤到他前面去,不是她力气小,是她胡绿珠根本不屑于和一群庸脂俗粉站一起。

  今天,她好不容易能在皇上面前打一回马球,让他看看自己矫健过人的身手,让他知道,她除了美貌,还拥有无数过人的才艺。

  为了这一刻的辉煌,她跟着波斯来的马球师傅可是苦苦学了两三年呢。

  马球又叫击球、击蹴,是波斯(今伊朗)来的玩艺儿,传入中原没有多长时间,但同样是马背民族的鲜卑人很快热爱上了打马球。

  汉时,宫中已有击球戏,到了三国时期,“建安七子”的曹植就在《名都赋》里写下了“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此时的击鞠还是步行打球为主,虽然跟马球一样,都是使杆儿击木球,但多为步行,不骑马。

  而到了南北朝时期,波斯传来马球戏后,从小学骑的北方民族便普遍喜欢上了骑行不步的马球,到了北魏,宫里宫外,马球更是兴盛一时。

  洛阳宫里头,三日一小场,五日一大场,常以此为戏,连带着那些官宦子弟,也极为热衷马球。

  那时候京城里的马球比赛,就像如今的世界杯和NBA一样,是万众瞩众、全民狂热的盛事,也难怪胡绿珠会这么热心。

  离得老远,胡绿珠就看见了两柄流苏飘飘的黄盖大伞树在河滩上,那是皇上皇后的伞,可是,于皇后不是在宫里头生着重病吗?这是什么人?敢公然撑着皇后的伞,这不是僭越,是大不敬吗?

  她极目一看,就明白了,那是穿着一袭白色绣腰襦、青莲色绣金百折裙的高夫人。高夫人刚刚进位为高贵嫔,离皇后还差着一个台阶呢,就迫不及待地把于皇后的伞借来了,皇上居然也装着像根本没这回事似的。

  胡绿珠心下由不得叹息,说到底,于皇后也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为他生下过一个早夭的皇子元昌。而且年少貌美时,于皇后和皇上也挺恩爱的,可皇上自从娶了表妹高夫人后,眼睛里似乎就没别的女人了,把结发之情忘得干干净净。

  高夫人是皇上大舅父的女儿,长得很美,又爱穿白衣,有个绰号叫“高观音”,如果往那里一坐,端坐不语,的确看起来十分清丽动人,面如冠玉、五官明艳。

  可她的为人据说有点像她的二叔父尚书令高肇,心里算计过多,每每爱下阴损招数,因此胡绿珠虽然见过高夫人几次,但怎么也不敢和她亲近。

  “下车吧。”清河王元怿从那匹瘦马上翻身下来,背对着胡绿珠的车窗说。

  可胡绿珠却不想就这么下车:“四王爷,能不能麻烦你把车停远一点?”

  “为什么?”

  “我不想……不想让人看到我从四王爷的车上下来。”胡绿珠吞吞吐吐地说。

  噢,还怕人家看见他们俩在一起,闹上绯闻,元怿有些好笑,多少公侯小姐想坐他的马车还坐不上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命人将车牵到一块山石后头的背阴处,这才对胡绿珠说:“快下来吧,没人看见,宫眷们都簇拥着皇上,在献殷勤呢,谁会看你?”<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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