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扶着刀在大营门口转来转去。
他是今天的值勤军官,一大早上起来,右眼皮子就蹦个不停,这让他心中有些不安,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大早上的,兆头很不好啊!肯定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联想到这一段日子以来整个壶关,整个军队的不安情绪,李敢就有些焦燥。
心中烦恼的他,看到营门前一个士兵的束甲没有系紧,甲胄有些歪斜,心下更是恼火,几步走到士兵面前,大声地喝斥起来。
这一段时间,营门前值勤的都是李泽的亲卫义从,这名士兵大概是从来没有见到过李敢如此光火,惶恐之余,赶紧在同伴的帮助之下,重新束紧甲绦。
“下勤之后,自去军法处领五军棍!”李敢并没有放过他。
士兵有些委屈,虽然军容不整的确是违反了军律,但如果放在往常,顶多也就是一顿喝斥,或者惩罚去跑圈抑或是做点别的什么,但因为这事儿打军棍,还真是第一遭。
“委屈吗?”看到士兵的模样,李敢更是光火,“这要是在战场之上作战,你甲胄不紧,便会影响你的动作,影响到你的战斗力,你受伤或者死了,还会影响到其它的战友,不要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不委屈!”士兵赶紧挺胸大声道,生怕一个不好,五军棍变成了十军棍。虽然说挨军棍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关键是脱了裤子趴在板凳上露出白花花的屁股,着实有些屈辱。
李敢喷了一口粗气,转过身去,在大营门口重新烦燥地转起了圈子,不时抬头看看天时,只是在心中咒骂这时间过得也太慢了。
远处马蹄声疾促地传来,李敢心中一震,抬头看向壶关方向,一马如同疾风一般向着这边冲来。马上那人,一身素衣,披头散发,发丝在风中飞舞,遮住了面容,竟是看不清来者是谁。他反手握住了刀柄,挥了挥手,身后便迅速多了一排士兵,持矛而立,营门一边的望楼之上,旗手更是挥舞旗帜示意对方减缓马速。
自从壶关内发生刺杀事件之后,抵达这里的武威军的戒严明显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敌人既然能刺杀皇帝,当然也能刺杀大帅,壶关让敌人摸了进去是因为正在大战期间,士兵也都不是经验丰富的老兵。而他们这支军队要是也能让刺客摸进去,那就是奇耳大辱了。
营门口有鹿角拒马,鹿角拒马之后是持矛的士兵,李敢倒不担心这个单人独骑而来的家伙能这样闯进营去。
“军营重地,擅闯者死,来者下马。”李敢大喝道。
马儿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竟然是在半空之中转了半个圈子两只硕大的前蹄这才重重地落下地来,马上人扭头看向李敢,露出了发丝之后的直容,倒是把李敢吓了一跳。
李敢一直在李泽的亲卫义从之中任职,对于薛平自然是熟悉的,看着此刻薛平的模样,李敢心中不由咚咚乱跳,肯定又出什么事了。
他小跑几步,绕过了拒马,替薛平挽住了马缰,“薛侍郎,今日有空过来了?来见大帅吗?”
薛平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大步向前便走。身后的李敢连接作了几个手势,当下便有士兵上前来挪陈鹿角拒马给薛平开路,也有人转身飞奔回大营去报信。
怎么看,薛平今日都是来者不善的。
披头散发的薛平两腮凹陷,眼袋下重,黑眼圈极隆,偏生眼内却又布满血丝,此刻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李敢并不担心这家伙发飙,虽然薛平出身将门之家,但他本人却也只是略通武艺而已,终究还只是一个文官,这样的人,李敢相信自己一只手便能将他摁在地上摩擦几番,但问题是,薛平的地位高啊,他可不是李敢能比的。
论力气,李敢一只手便能完爆薛平。
但论地位,薛平一根手指头便能把李敢摁得难以翻身。
大营的正中心位置,以前原本是李泽的中军大帐,但现在,却是王灵人的灵堂,数十个和尚已经在这里嗯嗯啊啊地唱了小二十天了,香烟缭绕,日夜不停。李泽本人便在灵堂之旁搭了一个小帐,除了偶尔的休息之外,基本上都在这里替王夫人守灵。
这几天,武邑的大人物们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章回,淳于越,袁周,王思礼等人也都抵达了这里。
除了给王夫人祭奠致哀之外,众人也需要一齐商议如何解决现在面临的微机。特别是章回,身为武威掌书记的他,实则上是在李泽离开武威之后的实际掌权人,在匆匆处理了公事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纵然身体强健,但也有了几分憔悴之色。
他是不放心李泽。因为此时李泽的身边,基本上就是一群好战分子,唯一算是文官的公孙长明,在章回看来更是一个擅使阴谋诡计的不稳定分子,稳重一些的文官,根本就没有。章回担心李泽在这些人的撺啜之下,干出一些没脑子的事情来。
有些事情,只要一开始,那就是根本无法回头的。
薛平气势汹汹而来,得报的李泽与章回等人一齐迎出帐来。现在皇帝身边,算得上皇帝心腹大臣的只有薛平与田令孜两个,田令孜现在是拔毛的凤凰暂时不提,薛平就算是皇帝跟前第一人了,再加上其人身世与在武威呆了这两年,在两边都是能说上话的。
薛平看到了李泽,却陡然停下了脚步,狠狠地瞪视着李泽,那眼神看着却是有些怕人,站在李泽身后一步的李泌不自觉地踏上了半步。
李泽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地摇了摇,示意李泌不必紧张,一个赤手空拳的薛平能把他怎么样?他自己的功夫虽然算不得百人敌千人敌,但打薛平这样的十个却也是毫无问题的。
李泽也看出薛平其意不平,来者不善了。
薛平低下头,眼光乱转,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在众人奇怪的目光的注视之下,披头散发的薛平,居然寻到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一弯腰捡了起来,居然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举着石头向着李泽冲来。
“李泽,你个王八蛋。”高举着石头,毫无形象,像一条野狗一般冲过来的薛平,倒是把李泽与章回等人都惊着了,这还是那个平素温文尔雅的高门谦谦君子吗?
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薛平地李敢吓了一大跳,赶紧冲上前去,拦腰把薛平一把抱住。
“薛侍郎,你疯了吗?”
李敢的大声呼唤似乎并没有让薛平清醒,他拼命地挣扎着,但李敢的双臂像铁钳一样搂着薛平,让他根本就无法再向前一步。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李敢了,薛平竟然挥臂将手里的石头砸向了相距已并不远的李泽。
李敢后悔不迭,自己该将薛平的双手也抱住的。
李泽纹丝未动,一只手却从他的身后伸了出来,稳稳地接住了飞过来的石块。
李泽凝视了薛平片刻,转身向大帐内走去。
“把薛侍郎带进来。”章回看了一眼薛平,吩咐着,随即也跟着李泽扭身进了帐蓬。
不管是李泽,还是章回,都意识到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薛平不可能失态至此。而此时此地,能让薛平失态的,也就只有与皇室有关的事情了。要是是军事上的事情,李泽一定会先得到消息而不是薛平。
李敢这一次是把薛平连手一齐箍住,几乎是半抱半拖着把薛平弄进了大帐。然后摁着薛平坐在了帐中的毡毯之上,两只手按着薛平的肩膀,生怕他再暴起伤人。
“你们都出去吧!”李泽挥了挥手,道。
包括闵柔,屠立春,淳于越等人在内的所有人,都依言退出了小帐。
“大帅,他”
李敢却是有些犹豫。
“薛侍郎这时候已经清醒了。”李泽淡淡地道。“你也出去吧,没事了。”
帐内只剩下了李泽与章回,面对着此刻已是满脸悲伤,颓废不已,垂头丧气的薛平。
“出了什么事了?”李泽问道。
薛平霍然抬头,看着李泽,咬牙道:“李大将军,皇后死了,她自杀了,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你要给你的母亲报仇,你生生地逼死了一国皇后,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
李泽身体一震,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皇后死了?”
“吞金自杀。”薛平恶狠狠地道:“她抛下了病重的丈夫,稚龄的幼子,只留下了两封信,一封给我,一封给你,然后吞金自杀了。”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薛平狠狠地将信掷在李泽的脸上。
李泽似乎还没有在震惊之中恢复过来,良久,才缓缓地从地上捡起信封。与同样震惊的章回对视了一眼,撕开了封口展开了信纸。
帐外,屠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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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这样的事情,只会有一种情况,壶关被彻底的封锁了起来,谁都无法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