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何处不相逢
李元婴没好气地说道:“我说薛兄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这间客栈分明就是一家黑店嘛,薛兄武艺超群,难道还怕了他们不成?”先前他心里还有些奇怪,河东薛家虽然不属于五姓七家之一,但也是高门大户,怎么可能会让自家子弟去当游侠儿?原来是因为银两被梁上君子给盗了去。不过看薛礼的穿着就知道他即便是河东薛家子弟,估摸着也是家道中落的旁支,否则穿戴也不会这么寒酸,那小贼实在没有什么眼光。
薛礼摇头道:“应该不至于,茅津渡向来商贾云集,谁要是敢在这里开黑店,那肯定会犯众怒的。再说,薛某又没有什么证据,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赖上他们客栈。”
“那你就这样被赶出来?难道那客栈里还有比你更厉害的人物不成?”李元婴不可思议地叫道,莫非他今天遇到传说中那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圣人了!
薛礼正色道:“我辈习武之人,其目的在于强身健体,继而卖与帝王家,岂能自恃勇武,欺凌弱小,否则与摩云金翅刘仇之流又有何区别!再说薛某本就囊中羞涩,也没有多少损失,若非万不得已,谁会去做那种人人唾弃的窃贼,就当是江湖救急好了。”
李元婴无话可说,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活雷锋”,若是搁在前世,怕早就绝种了,拱手叹道:“薛兄高义!”不过这个薛礼虽说性格迂腐了点,但是武艺超群,又有先秦名士之风,好好打磨一下,未必不能成为一代名将啊。李元婴顿时升起招揽之心,就算成不了将军,当个贴身侍卫绝对绰绰有余,滕王府可没有这样的人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经历过函谷道上的刺杀后,李元婴也渐渐重视起了自身的安保问题。
两人在其中一间客栈的屋檐底下一边躲雨一边商讨了很久,由于大家都是身无分文,没钱乘船渡河,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没了印信证明身份,李元婴怕是连衙门口都进不去,而他的腿伤则不能再耽误了。为了避免像太子大侄子那样变成一个心理阴暗的跛脚,李元婴最后接受了薛礼的建议,先随他回龙门老家把腿伤养好再作打算。只要伤势痊愈,天下间又有何处去不得,另外薛礼家虽穷,但挤出一点回长安的路费应该有吧。
没有余钱雇车买马,薛礼只好亲自担起了李元婴的交通工具,连日来的阴雨天气更使得野外活物无踪,只能靠着几个野果勉强撑着。穿越后一直生活在锦衣玉食中的李元婴哪里受过这番罪,在餐风露宿,食不果腹几天后,他们终于是苦尽甘来,踏回了龙门县的地界。也是李元婴的运气,幸亏是遇上了“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薛礼,否则随便换作任何人,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着把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从茅津渡背到龙门县。
李元婴也曾好奇地问过薛礼这个问题,而他只是淡然一笑,“二十二郎可曾听说过春秋时吴国公子季札挂剑留徐的故事,既然许下了承诺,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食言。”
饿得七荤八素的李元婴不经意间看到一尊刻着“龙门县”三个大字的石碑立在不远处的亭子旁,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大叫道:“薛兄!看,龙门县,那是龙门县!我们终于走到龙门县界了!咳,咳,你家应该离此不远了吧?”
经过这几天夜以继日地赶路,薛礼也已身心疲惫,勉强笑道:“是啊,薛某所在的修仁村离这里也就只有三里路了!走,我们先在亭子里好好歇歇,再接着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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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是什么人?”薛礼背着李元婴走进凉亭,却看到凉亭内血迹斑斑,一个手握障刀,浑身是血的男子背对着他蹲跪在地上,好像很痛苦的样子,不由失声叫了起来。李元婴更是惊恐,从此人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他应该不是官府中人,敢于明目张胆地持刀停留在官道上,非奸即盗。刚刚才从刘仇手里逃脱,结果又撞上了这种晦气,这次出门没看黄历啊!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你们下了地府之后,若是想伸冤报仇的,全去找李世绩吧!嘎嘎!”听到质问声,怪人突然暴起,反身一跃,话音未落,手中的障刀就出现在了薛礼面前三尺。
薛礼早知此人绝非善类,进了亭子后就一直暗暗戒备着,即使有背上李元婴的拖累,也还是轻而易举地躲过了怪人的第一刀攻势,轻巧的一脚踢在那怪人握着障刀的手腕上。
“是你!”趴在薛礼背上的李元婴看得真切,眼前这个血人竟然就是几天前在茅津渡逃走的那个刺客。较之前日,显然刘仇的手臂已经灵活了许多,不过身上其他地方却有些惨不忍睹。
听了李元婴的惊叫声,刘仇这才注意到刚刚闯入凉亭的这两个人竟然都是老相识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仇冷笑道,“真是苍天有眼,没想到老子这么快就又遇上了你们这两个杂碎。”
“摩云金翅刘仇……”薛礼脸色异常难看,不曾想一回到龙门就又撞上了这个中条山巨寇。虽说前日在茅津渡他很轻松地就惊走了刘仇,但今时不比往日,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薛礼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可言,更何况对方还有兵器在身。薛礼本就是河东人士,对为祸河东多年的刘仇的手段知之甚详,前日茅津渡一战已经和他结下了死仇,若是今天落到他的手中,指不定还会受什么折磨呢。
揉揉刚刚被薛礼踢中的手腕,刘仇冷哼一声,如大鹏展翅般飞身封住薛礼的逃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较之前番,他的刀法也变得更加凌厉起来。虽然刘仇现在身上轻重伤无数,但也不是只用一双肉掌抵挡的薛礼所能承受得住的,况且薛礼的身上还背负着一个李元婴,更加显得捉襟见肘。
李元婴知道这已经不是殃及池鱼的问题了,只要他还在这里,只会拖累薛礼。再照这么下去,薛礼绝对不是刘仇的对手。想到此处,他当机立断,深吸一口气后大喝一声,忍痛从薛礼身上翻了下来,连续侧滚逃出凉亭。刘仇从来就没把李元婴放在眼里,只要将薛礼拿下,像这种手无缚鸡之力又断了脚的皇家贵胄还不手到擒来,所以李元婴的这一番动作刘仇并没有在意。<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