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起飞吧
晚上七点半，钢琴音乐会准时开始。
评委就位，主持人开场白之后介绍评委和重要嘉宾。
嘉宾有各院系的音教和教授，有钢琴系领导，甚至有央音院领导，可见学校对这次钢琴音乐会的重视。
钢琴班导员陈文博在评委席边上坐着，陪同各位教授和领导。
主持人长话短说，很快进入比赛环节。
由于时间有限，第一轮选手选的作品不能超过四分钟。
1号选手罗文从等候区出去，登上演奏台，先向裁判席致礼，之后向观众席致礼，来到钢琴前他再次致意，然后到钢琴前坐下，音乐厅掌声渐渐安静下来。
安静了两三秒，空灵的《钟》声响起，从钢琴传到音乐厅每个角落。
罗文眼睛盯着键盘，手指宛如名贵的手表的指针，精准的敲击琴键。
每一个音符清晰可辨，琴声空灵，清脆，宛如清晨的露珠滴在静止的湖面。
就这单首作品而言，罗文弹出了非常完美的水准，当然周承宇也可以弹出这样的水准，在场的钢琴班的学生都能弹出这样的水准。
这样的音乐会评委很难，优中择优，只能通过细微的瑕疵分辨谁略胜一筹。
罗文演奏的时候，评委小声讨论怎么评分，以1号选手为基准，可以低点，但不能太高，太高会让后面不好打分。
“我不能弹《钟》了，周承宇，你《激流练习曲》弹到两分之内的把握大吗？”
准备弹《钟》的慕苗决定换一首，她没有把握比罗文弹的更好。
“百分之八十。”
周承宇做了个八成的手势，给她个保守的回答，如果不受干扰，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两分钟内弹完，他在家用立式钢琴最快一分五十二秒完成过，认真练的情况下不会超过两分钟。
钢琴班所有人都看向周承宇。
两分钟几乎是所有人的极限了，弹奏过程中不能有任何意外，稍微分心就会前功尽弃，追求速度需要魄力，在正式的比赛一般选手不敢追求极致的速度。
“跟周承宇比速度你应该比不过。”
苏田看了眼周承宇的手，又看向慕苗的手。
他们都默默相互比较手型。
张欣蕊在最后坐着，周承宇还没见她跟谁交流过，惜字如金，也没见她表情变过，要不是在琴房听她开口说话，周承宇一定会以为她是哑巴。
罗文弹奏结束，2号选手上台。
很快到了5号，张欣蕊选了帕格尼尼练习曲作品5，《狩猎》。
前面的第一轮都选择了高难度练习曲，后面的也都准备这样选。
都想先以琴技震撼评委。
张欣蕊今天头发紧紧梳成马尾，刘海也固定在了头顶，露出她的略圆的脸，在钢琴前安静坐了两秒开始弹奏，轻缓的前奏响起，声音逐渐嘹亮起来，将E大调弹奏的恰到好处，低音让人内心非常祥和，大调令人心跳都不由的颤抖。
将作品中小动物安静觅食的欢快和突然遭遇猎人惊心动魄的紧张情绪，以及最后死里逃生后的喜悦表达的很到位。
“能把这么大的力度控制的这么到位，不愧是央音附中的天才。”
张欣蕊的弹奏水准让高年级的学长学姐都感到惊叹。
弹奏结束，张欣蕊依旧面无表情，站起来向裁判和观众席弯腰致意后回到选手等候区，目光从周承宇身上扫过。
周承宇把她的目光理解为挑衅。
下一位陈念阳，也选了李斯特的练习曲，弹的也很完美。
四十多分钟后到12号周承宇。
秦嘉卉目光第一时间投到下方的周承宇身上，她打开手机录像，提前开始录视频。
从座椅起来，周承宇把手机和水墨平板放椅子上，西装外套脱了放椅子上，活动着等了这么久有点僵硬的手指登上演奏台。
二层观众席的秦嘉卉目光随着下方的身影移动，此时心情比周承宇本人还激动，她不懂音乐，但是听得出来，所有选手都非常厉害，简直天才汇集。
周承宇先对评委席鞠躬，之后转向观众席致意，看了眼秦嘉卉所在的方向。
钢琴班的有人手机设定好计时器，随时准备开始计时。
来到钢琴前坐下，周承宇闭了闭眼睛，双手放在键盘前奏琴键，一开始的瞬间便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急速颗粒感，急速而不仓促不凌乱，每一个音阶都清晰而井然有序，如果脑子反应足够快，可以通过音色数的过来他弹奏的速度。
周承宇盯着键盘，双手手指忽快忽慢，身体随着手腕抖动。
速度快的让听众热血沸腾，秉着呼吸和心跳，五位音教两位教授总共七位评委，他们脸上无不露出震惊的表情，生怕演奏者突然出现断点。
陈文博看了看钢琴系的几位教授，看来不需要他推荐了。
“见过比周承宇更快的，但是力度和准度不如周承宇。”
钢琴班的学生不可思议。
张欣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在腿上模拟弹奏，闭着眼睛勉强能跟上周承宇的节奏，手不自主的颤抖。
周承宇今天不准备有任何保留。
整首作品需要一气呵成，此时无论双手还是思维，都正处在最佳的状态，一旦中断或打乱，双手会像故障了的机器，很难快速恢复。
最后时刻周承宇弹的很重，肩膀和脖子跟着抖动，弹完最后一个音，周承宇背部一振腰挺直起来，如果头发长点一定会跟着飘动。
音乐厅安静了一两秒，响起热烈的掌声。
所有目光，包括评委，目送着周承宇回到台下。
“小陈，完了让这位学生有空联系我。”
评委席后的李刚教授拍了拍陈文博的肩膀。
“好的李教授。”
陈文博恭敬的道。
本来陈文博准备把周承宇推荐给周教授，周教授身体状况不好，最近在住院。
“老李歇歇，让给我吧！”
“你不是在指导张欣蕊吗，他们的目标都是明年的大赛，怕你忙不过来。”
李刚教授非常看好周承宇。
“今年的新生倒有好苗子。”
高中开始带张欣蕊的教授很为难，这个女孩子很让他头疼，天赋很好，水平在同龄中也算佼佼者，可是性格是个大问题，而且女孩子发展有限。
“一分五十秒，周承宇你太变态了。”
苏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的道。
所有人都看着周承宇，如果说他们是天才，周承宇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
张欣蕊低着头，再次怀疑自己的水平，完全没信心能从决赛胜出。
“手什么感觉？”
江涛目光移向周承宇的手道。
“酸麻。”
周承宇抬了抬放松后手指不受控制抽动的右手，感觉快不是自己的了。
“提前握一下下一位朗朗的手，应该是李云迪。”
慕苗把手递向周承宇。
“你下一位王羽佳。”
周承宇握了握慕苗的手梢。
“王羽佳呀！”
慕苗没信心。
“要对自己有信心。”
江涛笑着道。
“女生弹钢琴有天生劣势，其实很多事女生都有天生劣势。”
慕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大学也就是她的终点了，以后顶多读个博，毕业后除了钢琴老师她想不到别的出路，练琴多年到头来可能练了个寂寞。
学乐器学生的迷茫和苦涩没人能理解。
二层观众席的秦嘉卉把周承宇的视频发给老妈和周承宇的妈妈，然后发了条朋友圈，添加文字【让梦想起飞吧】
第一轮演奏结束主持人宣布晋级下一轮的名单：罗文，刘晨，张欣蕊，慕苗，江涛，周承宇......
名单按号码排列，而不是成绩。
选手没有太过紧张，第一轮结束后能不能晋级自己心里大概知道，只是没能晋级有点失望。
十八名学生八人晋级第二轮，淘汰率很高。
竞争就是这么残酷，饶是他们都是从全国选出来的天才，到了这里也难逃一轮游。
休息了十分钟，音乐会第二轮开始。
第二轮选手们依旧是疯狂炫技，演奏时候手舞足蹈，头发飘逸的男生头发都飞起来了，把艺术生的疯子属性表现的淋漓尽致。
很快到周承宇，没有追求第一轮那样的极致速度，他选了《李斯特练习曲作品5》
不过这首作品的弹奏技巧并不比《激流练习曲》低，里面有更多的轮值，琶音，八度，以及大跳等，弹奏技巧甚至比张欣蕊第一轮的《狩猎》还要高。
第一轮结束后众人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周承宇和张欣蕊能晋级决赛。
结果不出意外，第二轮经过一番比拼周承宇和张欣蕊最终晋级。
虽然成功晋级下一轮，张欣蕊却高兴不起来，她明白了自己跟周承宇的差距，第一轮周承宇用极致的速度展示了难以置信的指力，第二轮一首《李斯特5》将钢琴天赋和综合技能展现的淋漓尽致，同学说他为钢琴而生一点都不为过。
今晚注定属于周承宇的夜晚。
高中就名气传遍央音的央音附中天才少女只能沦为陪衬，显的黯然无光，从小在光环中长大的她第一次感受到失败的滋味儿。
事实上张欣蕊并不是周承宇想要比下去的对象，周承宇的目标是明年的肖赛。
如果明年肖赛上不能有所作为，那么现在的光彩没有任何意义。
第三轮开始，张欣蕊先来，弹奏了《月光》第三乐章，难度比她第一轮和第二轮选的低很多，看样子放弃了。
第二轮结束休息期间陈文博找了周承宇，给了周承宇李刚教授的电话。
目的已经达到，周承宇不准备继续跟张欣蕊争，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他手指这会儿也确实不舒服，选了比较舒缓的《彩云追月》
音乐会第一轮和第二轮钢琴班各路天才轮番炫技，气氛非常激烈，结束之际，第三轮周承宇以优美舒缓的旋律缓解一下所有人的紧张情绪。
也为这次音乐会画上句号。
作为这次音乐会的组织者，周承宇觉得这样的结尾再完美不过。
《彩云追月》周承宇弹的再完美得分也不会比张欣蕊的《月光三》高。
周承宇不在乎了，迎新音乐会的独奏让给张欣蕊。
周承宇把此时的决赛当成了个人独奏，《彩云追月》这样的作品他闭着眼睛也能演奏完成，他闭上眼睛轻抚琴键，完全沉浸在自己优美婉转的旋律之中，仿佛音乐厅只有他一个人
音乐厅一片祥和，所有目光都看着中央钢琴前少年。
秦嘉卉举着录像的手机，心里无比骄傲。
“能快能慢，能刚能柔，收放自如，弹奏风格很宽，性格不骄不躁，这个年纪真难得。”
评委席的教授欣赏的点头。
陈文博看向后面的李刚教授道：“非常努力的一位学生，军训期间每天晚上练四个多小时，军训结束每天练十小时以上。”
“我喜欢这样的学生，不像有的学生，每天练四五小时就觉得很多了，作为专业生，这就是自己的职业，每天练不到八小时不要说自己是专业的。”
李刚教授更加喜欢周承宇这位学生。
《彩云追月》弹奏结束，周承宇深吸了口气，从钢琴前起来，向众人致意。
“啪啪啪......”
四周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中，周承宇返回台下。
钢琴班其他学生都黯然无光，这样的音乐会，其他人注定要成为一人的陪衬，只是他们原以为今晚会做张欣蕊的陪衬，没想到张欣蕊也成了别人的陪衬。
这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吧！
评委没有为决赛打分，结果显而易见。
周承宇为音乐会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虽然决赛打分肯定张欣蕊高，但是当众宣布张欣蕊最终胜出是对她的羞辱。
既然周承宇表现出了风度，评委何必破坏氛围。
主持人宣布音乐会结束之后，周承宇第一时间去评委席那边，先朝评委们说了声老师们辛苦了，然后在导员陈文博的引荐下跟李刚教授打招呼。
“弹的非常好，希望你把今天当成新的开始。”
温文尔雅的李刚教授点了点头。
“谢谢老师，时间不早了，今天就不打扰老师了，十月一收假找您。”
李刚教授一把年纪了在这里坐了近三小时，周承宇大声招呼便道别。
“好，继续努力。”
李刚点了点头，拍了拍周承宇的肩膀先走了。
秦嘉卉先出去了，在音乐厅外等周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