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报将军!”却说霸陵城外,凉州主帅大帐内,有亲兵通报一声,闪进帐中,半跪着地对庞德禀报道,“长安有信令传来!援军已经动身,明日天明便能抵达!”
庞德大喜,慌忙道,“援兵有多少兵马?领军者何人?”
亲兵得庞德发问,当即回答道,“援兵有八千马步,主公挑选一半为步军正是为将军攻城所需。至于领军者……似乎是少将军……”
庞德那笑容霎时有些凝固,下巴长了张,却是苦笑。
“主公怎会派遣少将军前来此处?少将军锋芒毕露,正值年少气盛,常意气用事……唉!”庞德有些担忧,不由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倒是前数日,少将军硬气不肯服,主公也不该妥协才对啊……!”
说实话,在当初庞德副将马超时,攻打典韦,便让他对马超暴躁而不冷静多有体会。本身马超确实是才华出众,甚至在武艺上年纪轻轻便能压制下他,心高气傲是在所难免,倘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偏偏这个骄躁的青年武将,还是他的少主,身份的特殊,也使得他根本不能采取强硬措施。
倘若马超在这场前线的争端中,又来了意气用事,庞德自问自己恐怕便又是两头做人,难堪了。尤其在马超抬出少主名头来压迫他听从任性的命令,那各种滋味……
“也罢……!你先退下吧……”庞德揉了揉脑袋,当即挥了挥手将那亲兵屏退,想了想趁着那亲卫还不曾出帐又将他唤了回来。“且叫满营将士敲锣打鼓,使霸陵守军知道,我军援兵即到!”
“喏……”亲兵有些不解,援兵到来的消息与军中宣扬固然可以鼓舞士气,但于对方来说,隐瞒下来,再暴起突袭,效果也该好上许多吧?
虽然是不解,但亲兵也是抱拳得令正欲退下。却又听庞德沉吟一声,吩咐道,“且见各部军尉来我营中商议!”
“喏!”亲兵等了一会,见庞德是真没了吩咐,当即便匆匆退下,传令去了。
没几时,各部尉官纷纷赶来,见庞德显然等得不耐烦了,人人面色有些惶恐,纷纷告罪来迟。
“坐吧!”庞德一挥手。示意诸位入座,这才道,“主公已遣援军八千而来,明日天明便可抵达!”
众人显然还不知道马腾竟然这么快便派了援军前来,微微一愣,却人人欣喜。
“领军为少将军……唉,如果少将军前有大战,身上受伤,若得知那霸陵赵云武艺不凡,必然见猎心喜。上前厮杀搦战。我恐有失,正计较一计,或能引城中守军杀奔出来,一举而溃敌!”庞德见众人脸色欣喜,一扫昨日攻城战败的颓丧,心中终于稍微有了一点喜悦。这才又道。
所有人自然是知道马超地秉性。事实上。凉州勇士本就重武勇豪迈,敢效死,敢马革裹尸,在凉州马腾军系中,除了马腾有意要将马超培养成自己未来的接班人,而刻意打磨他的棱角外,就只有庞德是同样对马超那锋芒毕露的心性而担忧不已。其余诸将兵勇,却反而以马超这傲气逼人的气概而推崇不已。更因为那一身强悍武艺。年少便多得中下层的武官士卒爱戴敬重。
马超的勇,在他十六岁一杆银枪。一柄弯刀,独自杀死六头大漠野狼的时候,便已经深入人心!
对面的赵云固然勇猛过人,甚至连庞德在他手下也隐隐不是对手,可马超在凉州军人心中,却也是勇猛无敌地象征。
可再勇猛的狮子,一但受伤,与另外一头狮子搏杀,那么情况却不是想象中那么好了。
在庞德刚说完,所有人不由得微微点头,道,“将军所言有理……若少将军带伤出战,不论是否会有闪失,我等面皮上也多有难看。不知将军之计如何?”
显然庞德有意的引导,使得所有人开始了迫切求战,至少能趁着马超到来前,将这些战意好生运用,或许还能建奇功也说不定。
微微一笑,庞德当即道,“少将军即来增援,我已使满意高歌鼓噪,想必过不了多久必然能够传入霸陵城中……”
“敌军三千骑兵,轻装简行,不提所带粮秣是否能够所需,便是守城器械与我军相差仿佛。昨日一战,想必那弓箭,也不过是一人一骑所带,消耗了七七八八。”庞德眼睛闪过一丝精光,又道,“倘若敌军知我军援兵即将到来,合兵一处,必然能够知道霸陵危险难守……那么,今晚,有我大张旗鼓,敌军必然前来劫营……正是我军破敌之策!”
众人面面相觑,庞德所言显然合情合理。赵云如果是要固守霸陵等待后军,那么马超的增援必然就是霸陵最直接的威胁。如果要减低日后将有的危险,那么,今晚便是赵云出城偷营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敌军未必有胆量敢出城前来啊……”其中有人还是有些犹豫道。
“呵呵!我军既然得知明日便有援军抵达,若我不下军令,今晚众人必然心中懈怠了……若我所料不差,诸位,恐怕也是这样的想法吧?”庞德微微一笑,这才环顾众人道。
帐中诸将不由脸色有些赧然,却如同庞德所言,听到有八千援兵正增援而来,不日便到,那瞬间确是松弛了许多,甚至有人打定主意晚上要好好休息一番。
庞德见众将有些尴尬也是不以为意,在有强大助力临近的时候,人紧绷的神经确是很容易变放松下来,“既然如此……对方又会不放过这般大好良机?”
“更何况……即便他知道我军有所防范。只要是打定主要防守霸陵,那么便决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良机!硬着头皮也要前来一试我军!”庞德微微一笑,接着又肯定道。
“还请将军吩咐下令,我等必然不敢怠慢!”众将互相观望了一番,当即齐声道。
“……报将军!”与此同时,霸陵城内,庞德刻意弄出地动响也惊动赵云,“报将军,城外敌军营帐内。一片鼓噪,细作回报,是有长安援军前来……”
习武场上,赵云舞起长枪卷起无数匹练,便在场中划过无数枪痕,闻得信马来报,却没有半点停顿迹象,反而是一旁候立托着白色战袍地亲卫有些站不住了,道,“将军……敌军援兵既到。合兵一处便是一万多人马,纵然凉州军不擅攻城,可我军昨日一战,弓箭消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要是再来一场强攻,恐怕难以把守啊!”
一声呼啸,那长枪脱手而出,异常精准的插在了对面二十步外那根大树主干上。当即便有人跑上前去,想将银枪取下。却赫然发现,平日里,不见刚猛的赵云那一击投掷,便将这粗壮大树,一枪刺穿,留了半个枪头探出树背。
四周蓦然一片惊呼。赞叹不绝于耳。
赵云抹了一把额头汗水。这才从那出言者手中接过白袍披在身上,微微一笑道,“敌军这两日便有援军,我早已料定,为何惊叹?”
“呃?”那亲卫微微一愣,发觉赵云竟是镇定自若,不由得心中稍安,“但敌军合兵一处。正是兵强马壮。我军要守这霸陵小城,弓箭缺乏。守城器械更是没有。将军虽然料敌先机……可是……”
赵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抖开袖袍向内院走去,“任敌万军来,我等又何足惧载?哈哈!”
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期待,赵云这几日,又战,又守,等候了许久时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
“只是不知道敌军援军大将是谁?若是马腾,便是天大好消息了!”赵云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不由微微一笑,心中暗道,“即便不是马腾,这一次,一万兵马,也足够使长安元气大伤了!”
想到此处,赵云觉得也是时候将自己的意思告诉麾下诸将了,也不至于因为对方的援军而减少了己方的士气。
“传我军令,使各部诸将前来议事吧!”赵云回头,对亲兵当即又道。
亲兵不敢怠慢,慌忙匆匆下去传令。
没过多久,城中各军官陆续前来,在赵云示意下,纷纷入座。
“敌军援军八千,不日便到。诸位今晚,不可怠慢,各自约束兵马听我号令!”赵云等众人到齐,这才肃然对在场所有人沉声道。
显然,城外那喧闹之声也没瞒过众尉官地耳朵,见赵云出言,纷纷一愣。
半晌,便有人出声道,“将军意欲出城劫营否……?恕末将直言,敌军故意鼓噪欢呼,如此为之,恐怕正是为乱我军心。引将军出城……还望将军三思,恐防有诈!”
“不然,我正以为今夜正该出城袭营地。敌军才经一场大败,有援军消息,自然该散播满营,以养军心,哪有如此多虑?昨日厮杀,我军斩首上千,敌军伤疲交煎,今夜我军袭营,也并非不可!何况……若等明日,敌军援兵抵达,霸陵小城,如何能挡万军冲击?我等弓箭已经消耗殆尽,今日一战,也是必不可免……”而半晌却又有人站将出来,反对道。
随着两方各持己见,隐隐有些脱节的嫌隙。赵云见了,微微一笑,当即轻轻敲打了一下案几,声音不大,却带着一丝肃杀,使得当场所有人止住争吵,将目光放到赵云身上。
依旧是万年不变地微笑,众人看着那淡定的俊俏脸庞,不由升起一丝对刚才浮躁的羞愧。
却是赵云那清脆的声音蓦然响起,“我只叫诸位备马点兵,何时说过边是要与凉州军火并厮杀?”
众将微微一愣。面面相觑,弄了半天刚才地争论却是毫无意义?不由道,“将军之意是?”
“放弃霸陵,领军后撤!”赵云轻轻点了点案几,淡然道。
众人更是大惊,即便是他们这些中层军官,也能知道霸陵的重要,赵云就这般不战而退,岂不是空空将这城池送给他人?日后要是后方卫宁怪罪。何人能够但当?
当即便有人出声劝道,“将军!我军虽无守城器械,但后军还有一万兵马可援,霸陵虽小,却不容有失啊!”
却也有人冷哼一声,怨愤道,“我等守城四日,便是后军再是缓慢也早该到霸陵了!如此延误军机……”
确实如此,霸陵守城四日,后面依旧迟迟不见有李乐。胡才领兵来援,所有人都越发觉得浮躁,如今即将面对更多地敌人,那点怒火也早已点燃了。
赵云挥了挥手,哈哈一笑,“诸将稍安!李乐,胡才二位将军未来霸陵,却是本将早下军令,使他二人领军停驻背后……”
显然,赵云地话。又给了在场诸人一阵“惊喜”,使大半人当场又愣了愣。许久看着赵云那淡定地笑容,人人翻了翻白眼,看这样子,眼前这个年轻主将,分明便是早就有弃守霸陵的意思了。
“实不相瞒!我早前。便定下计较。倘若以我麾下两万马步。必然使敌军固守不出,长安城高池坚,以我等手中兵员,不过只能望而兴叹,有负卫侯所托。而我与诸位固守霸陵,正是以此三千弱兵引敌军前来攻打,如今庞德两败,一可正我死守霸陵之心。二却又不至于使敌军以为我强。而不出长安。”赵云终于缓缓开口,眼睛扫过众人。有种利剑出鞘的感觉,“现在,庞德果然中我计策,请长安援兵前来,正中我心怀。我早前已使李乐,胡才二位将军埋伏长陵,霸陵大道路口,正为引诱敌军前来,诱而伏之!倘若能大伤这一万兵马元气,长安不过留守几千,又能成何气候!?”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而赵云此刻摆出的肃然,使得人人觉得没有反抗的心思,正是一军主帅该有地雄威!
“那将军,今晚,是否便连夜撤军?”有人还是低声问道。
“不!今晚……依旧还是要去那庞德营中走上一遭!”赵云淡淡挥了挥手,诡谲一笑。
“诸位!本将,已说到此处,倘若有人将我话泄于外人……”赵云微微摸了摸剑鞘,嘴上依旧是那淡定的微笑,可是身体中,却一丝一丝流露出骇然杀气,蓦然爆发出来,满堂大小尉官七八人,竟然生生便被压得仿佛呼吸也被蓦然遏制……仿佛四周地空气也变得异常粘稠,浑身难以动作。
人人勃然色变,那俊俏地笑容对比起谈笑间铺天盖地的杀气,有种天堂与地狱地诡异对比……
这一刻,赵云的威严却是真正深深的印入了所有人的脑中……
是夜四更,正是快近黎明十分,霸陵城门悄然打开,即便赵云已经料定了庞德营中有诈,也还是准备悄然无声凑上前去,做戏也要做上全套。
天空微微有那么一丝亮白,除了月色外,时下还是漆黑许多。大军缓缓出城,匆匆向着庞德军中摸去。
等及近前,不出赵云所料,一路上连一个巡逻的士兵都没有,便是蹊跷异常。军中临时提拔地副将,悄悄摸到赵云身边,问道,“将军……冲进营中?”
“敌军空营一座,全军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既知对方有诈,还这般为之,岂不是蠢材?”赵云撇了撇嘴,无奈道。
“且叫三百人,先入贼营,其余人等且等营中乱起,再合围上前!”赵云观望了几许,当即令道。
“喏!”那副将,当即小跑出去,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