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谁是谁的替身
顾真真静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三个人,隐隐约约有些话透了进来,虽然不甚分明,但她还是可以大致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片刻后,便见他寒着一张脸坐了进来,迅速发动车子,咆哮而去。从她坐着的角度,只能够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一双手,握得极紧,青筋都微微突了出来,而车子里的温度仿佛因他的心情变得瞬间冰冷。
她自然知道他在追自己的老板,他偶尔还会从她那里探听些东西,她也知道老板不喜欢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吧。人生有时候往往就是如此,你喜欢的,对方不一定喜欢你。而两情相悦,甜甜蜜蜜的,又往往会遭到妒忌。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转瞬间,却又微微地抬起头,望着他侧脸的鲜明轮廓,仿佛是雕塑家花尽了心血雕琢的,此刻虽然脸上了无笑意,却依旧英俊动人。
车子发出长长的一声吱叫,停在了一间酒吧门口,于柏天没有转头,道:“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说罢,推门而出,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她站在车门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进入了那霓虹闪烁之处,微微咬了一下嘴唇,跟了上去。
里头嘈杂异常,却自有种迷乱诱人的气息。她一下子没能适应里头的光线,轻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却发现已不见他的身影了。她浑身轻轻一颤,慌乱无措地四处找寻着他——他在哪里呢?没有,这里也没有,那里也没有……
终于在某个角落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才从肺叶里徐徐地吁出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只见他的面前已经放了三个空杯子,她惊讶地张了嘴,就见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第四杯,抬头朝酒保道:“再来一杯!”
酒保又递了一杯酒给他,转头朝她道:“美女,来杯什么?”
她道:“我要一杯水。”
帅气的酒保了然一笑,露出右颊边一个好看的酒窝:“美女,真有个性。”
她也分不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指了指身边的他,问道:“他喝的是什么酒?”
帅气酒保道:“威士忌,怎么,要来一杯吗?我请你。”
她忙摇头:“不用了,我要水,谢谢。”
那酒保刚离开,于柏天转过了头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她忙拎着包站了起来:“我——我——我到那里去坐,我保证,绝对不打扰你。”边说话,还边把手给举起来,做起了保证的姿势。只见他已经不在乎地转过头去,不再言语,又只留了一个侧面给她。
她远远地坐在角落的沙发处,眸光却不停地移到他所在的方位。音乐的节奏感强烈而震撼,可传到她耳中却不过如此,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仿佛就这么望着,也是种细碎的欢喜。
倒是有几个人过来跟她搭话,表达的意思不外乎想跟她交个朋友,请她喝杯酒,她都摇头拒绝了。那帅气的酒保也过来倒了几次水,大约是有点熟悉了,跟她打趣道:“美女,你再朝我的方位看,我都无法工作了。如果到时候老板把我给辞了,你要对我负责哦。”
她微笑不语。酒保笑道:“不要再看了,我保证再过二十分钟,你就可以把他给驮回去了,但前提是你驮得动的话。真是的,以为自己是玻璃瓶子啊,这种喝法!”
事实上那个酒保猜得很准,后来她真的是没有办法驮得动他,唯有把他半拉半拖地弄回了家里。而他早喝醉了,但醉态却不错。她也没有什么经验,纯粹是根据从电视上看来的经验分析,他应该是不错的,至少没有大喊大叫,没有胡乱不停地说,只偶尔叫了一两声“大哥”。
她把他放倒在床上,只见他正皱着眉头,仿佛很不舒服的样子。她就这么看了一阵子,这才转身去浴室拧了条热毛巾,帮他擦了擦脸。大约是感到舒服的原因,他亦很是配合,任她慢慢地擦拭。
她站在那里,只觉得脑中似乎有种奇怪的眩晕,那眼睛,那眉型,那鼻子,都是如此的叫人熟悉。她只觉得身体的某处刺痛起来,她微微弯下腰,蹲坐在地板上,就算如此的痛,可那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一直不愿意离开他的脸。
她的眼中微闪着晶莹的光亮,眉目间却淡淡地笑着,让人觉得有种无助的悲凉。她低低地唤了一声:“阿昊——”自然是无人应答,唯有一室的空寂。
她却自笑着,仿佛欣慰无比,缓缓地起了身,手指轻柔如烟般地抚摸着他的眉眼,又低低地唤道:“阿昊,阿昊……”
于柏天是在一片头痛中醒来的,窗外阳光已浓,透过深粉色的印花帘子而来。他呆了呆,这分明不是自己的房间,闭上了眼,这才想起来,昨晚在酒吧喝醉了。
房间里有种淡而舒雅的清香,枕褥间亦是。他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个美丽的俏佳人正静静地看着远方,背景是一片萧瑟的秋季,她一身的黑色,深深地融入那片秋色之中。脖子上却围了一条娇艳的玫红色围巾,色调突兀醒目,也将她白嫩的肌肤衬托得越发如雪如霜,不,应该说是欺雪赛霜,他脑中一闪而过的便是这个古典的词语。唯一能挑得出毛病的地方,就是她脸上没有平日里的那种娇笑,神色间说不出是黯然还是寂寞。
屋子不大,却布置得很是浪漫精致。原木色地板,白色的墙面,一组优美的蔷薇色造型沙发,客厅铺着柔软的手工地毯,玲珑剔透的水晶吊灯微微垂在小巧的餐桌之上,深粉色底印白花的窗帘正轻巧地被拉开着,秋日明媚柔和的阳光正淡淡地洒进来。
有人在小厨房里哼着歌,轻柔空灵,很是好听。他拉开了厨房的白色格子移门,她大约是听到了声音,转过了头,笑靥如花:“你醒了啊?要吃小笼包吗?南翔的哦!还是要吃小馄饨,我给你下。”
他轻扯出一个笑容,拒绝道:“不用,我要走了,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她依旧笑着,点着头“哦”了一声算是回答。他转过身,一直到拉开门,才又转头道:“再见。”
她还是笑着,用力点了一下头:“再见。”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她的灿烂笑容后面有种说不出的东西,他摇了一下头,觉得自己大概酒还没有完全醒吧,打他认识她到现在,哪一次她不是笑得比阳光还艳上几分啊?他的脚步只迟疑了一秒,便跨了出去,并带上了门。
而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默地站在原地。
这日,下了一整天的雨,淅淅沥沥的,总不肯停。顾真真仰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发现雨丝如线,不停地从天空中垂下,飘飘扬扬的,好像永无止息。
到了深夜也依旧不肯停歇。她躺在床上,听着雨滴轻打玻璃的那种叮叮声,仿佛有只顽皮的手在拨弄琴弦似的。烦闷间,却听到了门铃的声音。她猛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怔忪了一下。
门铃还在响,她忙站了起来,赤足跑到了客厅,在门口处却止住了脚步,迟疑地看着门。一直到门铃停了下来,她仿佛才恢复了清醒,匆匆上前一步,伸手拉开了门,只见他正靠在墙上,一身的酒味,大约是喝醉了。
她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他:“怎么了?”他的目光带着酒醉后的迷离,似乎在看她又似乎不是,他伸手捏住了她光滑的下巴:“喜欢我吗!”语气并不是疑问句。原来谁都不是笨人,只是各自都把心思放在心里而已。她从一认识他,就开始主动接近,难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
她眼皮垂了下来,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毕竟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他慢慢地压了下来,鼻尖与她只有数寸之遥,轻扯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魅惑似的道:“你不喜欢我吗?”
湿热的呼吸夹杂着他微醺的酒味,缓缓地扑在她脸上,她的呼吸几乎要凝结了。更过分的是,他的手伸了过来,一点点、一点点地碰触到了她的嘴唇,极缓极慢地在她唇畔划过。
他的头又低了些,额头与她相抵:“不喜欢吗?”她只是沉默,仿佛不受影响一般,可是紊乱的呼吸早已出卖了她,他的笑仿佛是撒旦的诱惑:“那我走了。”
他的手指离开,也带走了他灼热的温度,仿佛那日她拉着“他”的手,可是什么也无能为力,只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一点、一点、一点离去,就如同“他”的生命最终走到了尽头。
“不——”她慌乱地伸出手,胡乱地圈住了他的腰,声音如蚊子般轻微,却又坚定,“不要走。”她仰起头,踮起脚尖,用温热的唇堵住了他的唇。可只有一瞬的时间,他已经反客为主了。
从那日起,他经常会出现在她的小窝里。两人之间极有默契,从来不会开口谈及汪水茉,仿佛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地雷,一旦碰触,谁也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
他来的时候,通常很晚,她每次都已经睡了,一开始,她都会被他吵醒,睡眼蒙胧地去开门。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时候,那日她大约太困了,不等他开口就按了开门键,结果他不知道怎么的一进来就发起火来:“你猪头啊,问也不问就开门,万一是强盗怎么办?”她困极了,也不回嘴,爬进被子里又迷糊了。他一看,也骂不下去了,径直去洗澡。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他带着沐浴后的薄荷味道亦钻进了她的被子,手伸了过来,开始不规矩起来。她翻了个身,想避过他的骚扰。可他不肯放过她,从睡衣下摆伸了进来,开始胡作非为。她只觉得整个人如同炭似的热了起来,“嘤”了一声,求饶道:“阿——昊,不要闹了——我明天要上班……”
他的手瞬间顿住了,头俯了下去,一口咬住了她的耳朵,狠狠地咬了一口道:“你在叫谁的名字?”她吃痛,终是被他弄得有些醒了,微微睁开水汪汪的朦胧迷茫的大眼,似不解又似乎在引诱人犯罪,手捂着被他啃咬的地方,低低地“嗯”了一声,呼痛:“疼——”
他盯着她的表情,细细地审视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确定什么。可她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他好重,气都仿佛要喘不上来了,只推着他:“走开啦,重死了——走开——”
他哪里会走开,唇重重地压了下去……
他醒来的时候,估计已经是正午光景了。一睁眼,不由得一呆,她竟然还在,就趴在床上,双手托着腮,看着他,神色凝重又仿佛珍重万分。
大约是见他突然醒来,她居然神色慌张,仿佛像个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小孩子般。他忽然觉得可爱起来,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是说要去上班吗?”
她浅笑着,开口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我会做很多菜。”
他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一下时间,果然已经是中午吃饭的时间了,从床上跳下来,一边打开柜子穿衣服,一边道:“我要走了,不吃了。”她别过了头,轻“噢”了一声。
他忽然道:“把你这里的备用钥匙给我,省得每次都把你给吵醒了。”她带着一点点的惊讶,就这么把钥匙给了他。
两人其实平时根本不联系,虽然都加了彼此的MSN,上线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对方是否在线,却从不开口聊天。反倒是以前,他还经常有话没话地找她闲聊,侧面探听某人的情况。现在这样的状态,竟让人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最熟悉的陌生人》,大约她与他,便是这大城市中最熟悉的陌生人吧。
他需要在她这里寻找一点温暖来赶走寂寞,驱走痛苦,而她又何尝不是呢!不同的是,他需要的可以是任何人,而她,只能是他一个而已。她怅然地苦笑着。
这一日,她突然发了条信息给他:“晚上来我家吃饭。”其实两人以这种形式在一起后,她从来没有主动约过他,想来可能有事情,所以他早早过去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香味,站到餐桌边几乎就已经傻掉了。她竟然煮了满满一桌子菜,从冷菜到热菜一应俱全。甚至等他坐下来后,她还搬出了一大碗的广式煲汤。
他不可置信地道:“你煮的?真的还是假的啊?”简直可以媲美七星级酒店的大厨师了。
她只是淡笑:“你吃吃看!”
汤头鲜香至极,看来是花了火候的。他一口气喝了满满一小碗,她在对面坐了下来,替他夹了一个虾仁:“这个怎么样?”一尝,也是很正宗的龙井虾仁的味道。
吃到七八分饱的时候,她去煮了一碗面,他吃了几口,才发觉她没有煮她自己的,正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吃。
于柏天问她:“怎么,你不吃吗?”她浅笑盈盈地摇头,水晶灯下,光线清亮却有几丝迷离,他这么瞧着,忽然觉得她竟如此动人。
他自然知道她素来是漂亮的,很会打扮,无论是上班的时候相对正式的衣服,还是在家里的休闲服饰,总有她自己的味道。可他也素来看惯了,从来不觉得什么异样,但今日她居然很隆重地穿了一件黑色抹胸式的小蓬蓬裙,露出肩部和锁骨处的大片柔白肌肤,被黑色一衬,仿佛在隐隐生光。
他伸手挑了几根面递到她面前:“来,张口——”她忽地怔怔地看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一般,但却极听话,慢慢地张口咬住。他满意地一笑,自己吃了一口,又挑了几根,递到了她面前,她又张口。如此重复,满屋子旖旎。
他本是怀疑今天是她生日的,所以煮了一桌子饭菜。偷偷地从她钱包里找了她的身份证出来看了看,发现不是。又凝神想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想到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她洗了澡,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柜子取睡衣。目光却停驻在了他的黑色大T恤上,缓缓地伸手取了过来,放至胸口,低头轻嗅了一下,嘴角浅浅地溢出了一朵笑。
T恤大大的,正好盖住了大腿处,她低头看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他居然这般高。抬头,不期然地撞到了镜子里,看着那里头笑靥如花的女子,突然觉得陌生起来。她呆呆地看着,怔了半晌,猛地将T恤脱掉,换上自己的睡衣,冲出了卧室。
“啪”的一声,书房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她坐在角落里的柔软地毯上,打开了一个大大的纸盒子,取出了里头的一张照片,大概是已经拍了一段时间的关系,颜色已经微微泛黄了。照片里头是一对很登对的少男少女,对着镜头而笑,青春的气息透过薄薄的纸张迎面袭来。
她出神地望着,手指颤抖地伸了出来:“阿昊——阿昊——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那照片上的男子依旧一脸笑容,晶亮的眼睛熠熠发光。
想不到,她与阿昊,竟然也过了这么久。蓦然回头,才发觉时间真的是最好的雕刻师,竟然将阿昊留给她的逐渐削去,却把他镌刻在了她脑中。不,不行的,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将阿昊留给她的全部抹去。
他推门而进的时候,立刻就察觉到了异样,她不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的,可是他就是知道,大约是空气中少了一种安宁的味道,那是她特有的味道。
她的电话关机,他把手机扔在了枕上,仰头向后倒在床上,被褥间有她独特的清香,他在枕间微微蹭了蹭,沉沉睡去。一醒来,又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刻了,他坐起来,适应了光线,这才慢慢睁开眼。正欲起身梳洗,目光却落在了手边,一张纸被压在垂坠的欧式水晶台灯下。
纸上只有寥寥几字:“对不起,请以后不要再过来了。”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但所要表达的意思,相信只要看得懂字就会明白。
他如平时一般起身,移开衣柜门,取衣穿衣,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流线一般,并无半点异样,只是没有人看到,他眸子里的光,渐渐冷了下来。
她凭空消失了,工作方面也递了辞呈,像是空气蒸发了一般。若不是他还握有她屋子的钥匙,若不是他依旧可以进得去,并偶尔会夜宿在那里的话,他肯定会以为她与他之间就是一场梦而已。好在,大哥的婚礼就要到了。
这日,是言家大喜之日。言、于两家相连的别墅外大大的草坪上,已经摆设了许多粉色的玫瑰,和白纱一起装点成了浪漫如梦境般的婚礼现场。
于柏天站在人群里,不经意地转头间,却瞧见了一个淡蓝色的熟悉身影。他猛地转身,那人依旧还在那里。她的发型变了,留了娇俏的刘海,头发蓬蓬松松地绾着,耳边却各留着几根,美丽有致地微微垂着,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小礼服,记忆中莹润的肌肤依旧雪白通透。
她竟然真的来了。他径直朝她走了过去,站到了她身后,双手环抱在胸前,仿佛是猎人,悠然地等待着即将入网的猎物。
她却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如他所料一般,看到他就突然怔住了,脸色微微发白,他朝她和边上的人温文有礼地一笑,轻描淡写地看着她道:“跟我来。”
于家的别墅内,相对隔壁自然是冷清的,她试图轻扯了一个笑容:“Hi,好久不见,你好吗?”
于柏天恼怒地看了她一眼,好,很好,他好得不能再好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连上了三楼,她微微挣扎:“你干吗?”
一直到他关上了房门,才一把放开了她:“顾真真,你说我想干吗?”她咬着嘴唇,怔然地看着他,却不说话。
他忽地欺上前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重重的吻便落了下来。她所有的呜咽都被他吞了下去,一直到他满意了,才放开几乎断气了的她。
他的唇片刻之后又落了下来,仿佛是诱惑又是威胁:“说,这三个月你去哪里了?”她哪里能说话,连喘气都几乎不能了,用力推着他,可他就是不放,霸道地搂着。
室内安静极了,只有两人浓重的喘气声,偶尔还可以听到外头传来现场演奏的音乐,清扬婉转。他的吻逐渐落到了别处,渐渐往下滑去,她只觉得浑身一颤,人却慢慢清醒了过来,用手心捂住了他肆意妄为的嘴:“不要这样!”
他拥着她,不再说话,只觉得她回来就好了。忽然想起一事,放开她,走入了衣帽间,转身而出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设计精巧的半透明白色翡翠耳环,他取出来,缓缓地替她挂在小巧圆润的耳垂上,仿佛冬日里的雪花,盈盈垂坠。
这对耳环是上次他给母亲取首饰的时候不经意看见的,那泪滴形的耳坠,别致中隐隐带着俏丽。一入眼,就觉得适合她,可还没有等他送出,她就不见了。
他拉着她的手,来到了衣帽间的镜子前,轻转了一个圈,道:“好看吗?”配着她飘逸的小礼服,悠悠地微颤,的确十分好看。她忽地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他低头,微微一笑:“怎么了?”
她不语,眼神带着水波般的迷茫。他正欲亲上去,却又被她的手给捂住了。他伸手想拉开,忽然觉得她是用了极大的力在推他,他能感觉到她的抗拒。他慢慢松开她,只见她缓缓地退后了一步。他看着她,轻声道:“到底怎么了?”
她别过脸去,但却笑着:“于柏天,我是别人的替身吗?”于柏天怔住了,没有说话。她又转过头,看着他:“我知道一直以来在你心目中,我只是个替身而已。今天她结婚了,你自然会难过,自然会不舒服。所以你又需要我了,是不是?”
他的笑意隐了下去,依旧没有说话。她笑了起来,依旧娇艳如花,她向来是好看的:“只是我不想做别人的替身了。我们的游戏,早在三个月前就gameover了。”
原来只是游戏,一切只是她的游戏而已。他的脸色瞬间似乎变了数变,良久,他才开口:“那如果我还没有同意over的话,怎么办?”
两人静默着。她不说话,该死的,她就是不肯说话,只是把背影对着他。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上前几步,轻轻拥住了她,侧身在她额边落下了一个轻吻:“我明白了,再见。”随后绅士般地转身离去。
那指尖轻柔地滑过她光裸的肌肤,她忽然觉得一阵难忍的酸涩涌了上来。她清楚地知道,以后,再也没有以后了。他和她,再也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猛地转身,从背后环住了他。
他侧搂着她,她的发已经散了下来,几缕发梢落在他身上,发间有清淡的香味,他五指成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
她大约是睡着了,又好似没有,但呼吸甚是均匀。他低头轻嗅了一下,心里涨满了一种仿佛是失而复得的幸福感。
她离开后,他从她的公司调出了她的资料,手机关机了,地址就是她往日居住的屋子。他突然发现,他除了知道这些别人都知道的东西外,其余几乎一无所知。
后来的某一天,他颓然地回到了她的住所,忽然发现连这里他也陌生,他甚至不知道是租的还是其他。
他唯一的期盼只是大哥和水茉的婚礼,因为是他请求的,让水茉务必一定要请她来。水茉大约猜到了一些故事,自然同意,却说不能保证她一定会来。
E—mail发出了多久,他的心就挂了多久。不过,显然,他运气很好,赢了。否则的话,他只有求助私家侦探了。
手机声在这宁静的时刻突兀地响了起来,他才猛然想起今天伴郎的重任,俯下头又亲了她一下:“婚礼要开始了。我先下去了。”她似乎真的睡着了,没有应声。
可后来,无论是举行仪式时,还是开始自助餐时,在场地上都找不到她。她也应该睡够了吧,他一步跨两步地上着楼梯。
迎接他的只是一间空房而已,她早已经不在了。窗边的沙发几上,本有一个低矮的白瓷瓶,巍巍颤颤地插着一枝绿植。此时,矮瓷瓶的边上却放着那个黑色的丝绒盒子,盒子里赫然是那一对白色翡翠耳环,边上还有一张纸:“谢谢你的礼物,可惜我没有资格拥有它,也谢谢你为我们的game在今天画上圆满的句号。”又在下面注了一句,“钥匙请扔掉吧!”
顾真真!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若她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话,估计他会忍不住把她大卸八块的。
他猛地捧起了丝绒盒子,狠狠地朝凌乱的床上砸了过去。
而她再度从他生命中消失了……
他不是不骄傲的,可是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到她与他曾经亲密相拥的地方。她没有回来,一直没有。他甚至有一次喝多了,想进去,再一次拥着被子而眠。可他却打不开那扇门,他的酒意在刹那间清醒了过来,她真的是下了决心要结束的。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去过。
陪着于母逛商场,不外乎是做个拎包之人。这一层大约因为都是顶级品牌的专柜,加上并不是休息日,所以人并不多,于柏天随意地坐在休息处的沙发上,等着试穿好出来的于母。
此时大约又进来人了,因是背对着他,他只瞧见售货小姐笑着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有人拿起了一件衣服,在征询边上人的意见:“小真,这件怎么样?”
有声音娇柔地响了起来:“温姨穿什么都好看!”那声音并不响亮,相反地,十分柔和清脆,不由得令人想起那屋角挂着的风铃。可传到他耳中,却仿佛闪电一般,连脖子也在瞬间僵硬起来。
那温姨笑着道:“都这个岁数的人了,哪里还好看不好看哦!”
那小真仿佛不依,撒娇道:“我说了好看就好看嘛。”
那温姨笑道:“好,好,好,小真说好,那就好。我去试试看。”边说话边进了更衣室。
那小真又挑了几件,递给了售货小姐:“让我阿姨一起试试。”
忽然间,话语声刹住了,因为她隔着衣物看到了他。只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慢慢地朝她走过来。她后退了一步。两人相视着,她突然朝他开口道:“你快走。”眼中竟有种软软的哀求。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于母已经推着更衣室的门出来了:“柏天,这件怎么样?”
她转过了头,往最边上的角落里走去,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他的眼神微冷了下来,转过头,却已经是笑着的了,看着母亲:“不错!”
于母自己大约有些不大满意他的表现,道:“每件都说不错。”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那是我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于母被他哄得合不拢嘴,笑骂道:“每次都给我来这招。”可她偏偏最吃这套。转头朝售货小姐道:“这三件给我包起来吧。”
售货小姐笑容满满地点头:“好的。”
这时,有人也从更衣室里出来了,大约就是她刚刚喊的那个温姨,五六十岁的光景,气质很干净大方,只不过偏瘦了些,正照着镜子,却不知道在镜子里头看到了什么,猛然转头:“阿昊!”语气是说不出的惊喜,偏偏又有种难掩的哭意。
只见那温姨呆呆地看着他,泪水竟缓缓地从眼眶中滑落下来:“阿昊——小真,你来,你快来,真的是阿昊……”
顾真真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那个温姨:“不,温姨,他不是,他不是阿昊!”
那温姨挣开了她,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手,泪眼蒙胧:“你是我的阿昊,对不对,阿昊——”
他的脑中猛然闪过一个片段,某一次,她与他一起时,也曾经唤过这个名字。他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前因后果,抬头看着她,目光冰冷如铁:“原来如此。”
他低头,拉开了那温姨的手,轻声道:“不好意思,我不是什么阿昊。”那温姨只是不肯放手,死死地抓着。
顾真真心酸地上前,搂着她哄道:“温姨,他真的不是阿昊。你看,他的下巴不像,阿昊是长下巴的,对不对?还有阿昊的鼻子上有颗痣,他也没有,对不对……”
她越说,他的心就越沉,过往的许多片段仿佛是电影的倒带,呈现在了眼前。原来她一直只是通过他,来怀念另外一个人而已,他才是真正的替身!
那温姨愣愣地一个个检查着,最后如石像般杵在了那里,口中喃喃道:“不是阿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
顾真真搂着她,朝于母和他道歉:“不好意思了!”
于母大概也猜到了一点,知道那中年妇女的儿子长得很像自己的儿子,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心里也同情不已,忙道:“没有关系。”抬头看着儿子,只见他正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背影出神。
有一位售货小姐忽然“啊”了一声,说道:“那人穿的衣服——”
于柏天淡淡地转头道:“不用去喊了,一起算在我们账上吧。”
售货小姐的声音甜得腻人:“好的,谢谢先生。”
是夜,他直冲到了她住的地方,按着门铃,冷冷地喊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大概只有几秒钟,门被打开了。
屋内的装饰竟然没有任何变动,连他的拖鞋也在,整齐地摆在入口处。他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转头看到了地板上的白色手工地毯,心头一软,便把鞋给脱了。
她抱着小抱枕,侧靠在落地玻璃窗上,看着外头,无言沉默。长而松卷的头发垂在两侧,微微遮住了她的表情,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他:“我是他的替身?”
她只怔忪地看着他,连睫毛也未曾牵动一下。他忽然恨了起来,用力摇晃着她道:“说,是不是?告诉我!”她却只是无语。可她越是无语,他的心却越沉入海底。
他猛地一松手,只见她一个不稳,噔噔噔连退了几步,一直撞到了沙发角,这才跌坐在了地上。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却从眼角渗了出来。
他转身便要离开,手摸到了门把,她的声音却低低地响了起来:“阿昊是我高中的同学,人跟你长得很像,我高一入学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后座,每次换座位,他都是坐在我后面的。高考的时候,因为受家庭影响的关系,我报了土木的专业。那年的暑假,我才知道阿昊也报了跟我一样的学校,一样的专业。有一天,他约我出去,告诉我他喜欢我,从看到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我了,因为我,所以他报了那个学校那个专业……”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后来到了学校,他处处都照顾我,我们也就成了别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一对。可有谁会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故事呢?那一天,我们约好了一起去吃早餐。明明已经在校门口买好了,都是我不好,说想吃对面那家的油条。他就帮我穿过马路去买——谁知道——谁知道——”她哽咽着停顿住了,没有再说下去。他看到她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沿着脸颊滚滚而下。
“我为什么要吃那油条?为什么?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想要吃对面那家的油条,阿昊就不会被摩托车撞飞……”她泣不成声,泪珠零零落落。可他多少听明白了,那个叫阿昊的男孩子被摩托车撞飞了,因为后脑着地,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治身亡了。
“那日,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与温姨一样,一瞬间,以为是阿昊回来了。可是我冷静下来就知道不是了,你跟他除了外表有六七分相似之外,性格什么的都是不一样的。可是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总是想与你接近,想通过你接近已经不在的阿昊。”
他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什么感觉,是妒忌还是心疼,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他握着门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叹了口气,转身抱起她。
卷起了她的裤脚,果然,白嫩的小腿处一块瘀青。他又去药箱里翻出了红花油,替她揉擦。她趴在沙发上,仿佛是一只倦透了的猫咪,发丝垂着,遮住了她的脸。
他的头低了下来,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手指轻抚上她的眉毛,她的脸冰凉如水,他的指尖也能够感觉到。他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怅然是失落抑或是难受,可心里却知道与她在一起的一年,并没有真的把她当作是谁的替身,因为她与另外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同的。
他与水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水茉没有给他任何发展的可能,一切只是他一厢情愿。且他也没有发展到无法控制自己的地步,所以大哥挑明后,他就抽身退出了,不可否认也曾经难受过。但那种感觉和这个不同,那种感觉有难以置信加上有些被欺骗以及不被接受的难以释怀。可与她在一起,却是他放纵自己的。或许开头是他先卑鄙的,若不是那晚他在酒吧喝多了酒,不知怎么的就到了她这里,利用她对自己的感觉……
他将她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又取了薄被,替她盖好,这才道:“睡吧。”她听话地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他原先是一直不明白的,照片里的她为何如此的落寞和悲伤,与平日里的阳光灿烂一点也不一样。那是因为她心上一直有一个别人看不到的,很深的伤疤。
一直不明白的,她在那一天为何会煮那么多的菜,那么多的汤。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一天一定是阿昊的生日。也一直不明白的是为何她一直紧锁着书房的门,从不让他入内。
原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每个人都是各自故事里的主角,是谁也代替不了的。所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伤口,或轻或重,或深或浅,都只有自己知道而已。
也不知已经有多久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觉了,梦中有潺潺流水,鱼儿欢跃地在游弋,空气里满满都是花开的味道,小鸟叽叽喳喳在歌唱。
她嘴角弯弯的,自顾笑着,突然,画面一转,一个人的背影正独立远去,她猛地追了上去,喊道:“柏天——柏天——”可那人转过脸来,却是阿昊,与记忆中一般灿烂笑着:“真真,要幸福哦。我在天国,看着你一直幸福下去。”
不,不,她想抓住他的手,可却一脚踏了个空,“啊”的一声,她叫着醒了过来,只见屋内已经光线明媚了。
有人跑进了房间,拥住了她,声音温柔溺人:“怎么了?”那是她熟悉的味道,她轻靠了上去,放心地闭上了眼:“我做梦了。”
他一手搂着她,一手抚摸着她的背:“不要怕,只是个梦而已。”
她伏在他怀里,低低地“嗯”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那么紧,似乎害怕下一秒,他就会离她而去。
这日,他和合伙人为了一款游戏的成功上市,犒劳了所有的员工,地点特地选在了一个法国餐厅。他来过几次,可不知道怎么的,这次突然发觉这里环境不错,很适合带她来吃饭。
自两人“和好”后,他反倒对她越来越牵肠挂肚。而她,似乎也真实起来,他若有时候去得太晚,也学会给他脸色看了,甚至有时候就背对着他,来个不理人。一般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无赖了起来,手脚并用……
他看了一下腕表,已经是八点多钟了,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吃好饭了,等一下还有活动,估计回去肯定要超过门禁时间了。他微皱了下眉头,决定索性把她拖出来一起活动算了。
出了包厢,到了与大厅相连的转角处,向玻璃窗外望去,是一个城市的锦绣繁华,流光溢彩。摸出电话,手指熟练地按了几个号码,拨了出去,她很快接了起来:“有事吗?”语调压得很低,不大像在家里的样子。
他皱着眉头道:“你在哪里?”
她道:“我在外面吃饭。”
她报了个餐厅名字,他忽然笑了起来:“好,知道了,就这样。”
转头在大厅里仔细搜寻,果然在一靠窗的位置看到了她熟悉的身影,可她的对面竟然坐着一个男人。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那男的忽然走到她身边,与她坐在一起。他也总算看清了那男的长相,剑眉星目,很是英俊大气。
两人的头凑在了一起,在看一些照片之类的东西,她时而浅笑,时而粲然一笑,看起来十分愉快。于柏天只觉得胸口有把火“腾腾腾”地立刻蹿了起来,大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她正拿着一张照片在端详,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真真。”分明是于柏天。
她惊讶地抬起头:“咦,你怎么在这里?”
可恶的是,她身边的那个男的竟然在不停地打量他,眼神略带着讶异。于柏天不甘示弱地回视了过去,并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我今晚会很晚回去。”他很满意地看到她的脸在瞬间红了起来,而那男的似乎也大吃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几秒后,又把眸光转到了她脸上。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多有杀伤力,显然那男的也明白了,大概不会再随便窥视他的固有领地了吧。他微笑了起来,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忽然那人伸出手来:“你好,顾之森。”
他握住道:“你好,于柏天。”
那人突然笑了起来,补了一句:“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是真真的大哥。”
现在换他一脸尴尬了,不过他反应也还算快,趁两人的手未分开,赶忙用力再次热烈握住,来回摇晃着道:“顾大哥,你好,你好……”
至此,两人的恋情在顾家正式曝光。连顾家老太爷,也就是顾真真的爷爷,那日看到他后,在第二日的家庭聚会上,点着头道:“真真的这个朋友,不错,不错。”
当年那件事,对她造成的影响,顾家上下自然一清二楚。他们一直以来都给予了足够的包容和爱以及足够的自由,只要她开心,几乎什么都同意。比如她毕业后,说要一个人生活,父亲就给她安排了房子。她不愿意靠家庭关系,就让她独自去找工作。现在知道她居然谈恋爱了,自然更是百分百地支持。
这日是星期天,他心血来潮,很早就闹着她起床,说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吃饭。她很困,就想缩在被子里睡觉。可他一副你不起来我就不罢休的样子,最后她只好不情不愿地起了床。
可车子一路驶去,她忽然觉得诧异起来,这条路分明是通往他别墅的方向。转头看着他:“你带我去哪里?”
他仿佛心情很好,笑道:“吃饭啊。”
她问道:“哪里吃饭?”
他转头道:“到我家吃饭。”
她脸立刻红了起来,伸手捶了他一拳道:“我不去。”她怎么会不知道他父母这几天在这里呢?
他把车停在了路边:“怎么了?”
她别过头:“我不去。”
他伸手将她的头扳了过来,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不要怕。况且你见过我妈的,很和蔼可亲,是不是?”
她恼了,拨开他的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头发也没有特别打理过,只是和平时一般,蓬蓬散着。衣物,衣物更是很糟糕,灰灰暗暗的,父母那一辈的人都喜欢女孩子穿得粉嫩鲜艳些——总之,总之糟糕透顶了。都是他不对,都是他不好,不会说清楚些啊。
他好似明白她的心,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望着她道:“你的样子很好,放心,真的很好。我跟你保证,我爸妈,我姑父姑母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保证……”
还有他姑父姑母,她不要活了,双手捂着自己的脸,猛然想起,脸上也只搽了一点保湿霜,连口红唇彩之类的也没有带。呜呜,她不要活了……
她双手朝他捶去:“都是你不好啦,都是你不好啦……”
他也不躲闪,任她不痛不痒地发泄,哄道:“嗯,是我不好,是我不对……”
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清清地透进来,照在这对人儿身上,温暖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