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第024章
晏锦言回国的那天,海城刚下完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气温骤降后,街上行人都穿上了长衣长裤。
于是,穿了一条正红色吊带连衣裙出门的秦桑,便成了晏辞眼中的怪咖。
秦桑上了他那辆骚粉色的保时捷911,将车门重重关上后,引来了晏辞轻微的不满:“你丫就不能轻点,哥这是新车!新车!”
“知道啦,快开车吧。”
秦桑系上安全带,想了想,她问晏辞:“能开空调吗?”
男人不情不愿的照做了,余光瞥了眼秦桑的妆发,他无情地笑出了声:“你这化得什么鬼?”
秦桑皱起她精心描过的眉,对晏辞的反应略有些不满:“不好看?”
虽是问句,但秦桑的眼神和语气,却让晏辞感觉到了杀气。
他可不敢说不好看,但也不能说违心话,遂紧抿薄唇,点点头又摇头。
秦桑用她那双画得眼角飞扬的桃花眼瞪他。
瞪得晏辞实在憋不住了,当即推开车门去外面狂笑了一通。
再回车上时,晏辞调整好了情绪,单手压住笑肌,他问秦桑:“你确定你要这样去见我哥?”
秦桑拨了一缕自己烫成大波浪的头发把玩着,语气十分坚定:“确定!”
今天曼清阿姨的母亲生日,老爸和大哥陪着曼清阿姨回娘家了。
秦桑为了和晏辞一起去接晏锦言,这才留在了家里。
她可是花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在网上搜的教程学习了化妆,还把20岁生日时老爸送给她的红裙子、大哥送给她的高跟鞋翻了出来。
倒腾了好几个小时呢,可不就是为了去见晏锦言嘛。
晏辞清了清嗓子,为了让自己不至于笑得满地找头,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秦桑身上挪开了。
实在是没眼看。
尤其是那对浓黑的眉,长且粗,完全跟秦桑的脸蛋和身材不搭。
然后就是那血色红唇以及那双眼睛……明明是潋滟风情的桃花眼,生生被秦桑涂抹勾画成了丹凤眼。
其实她那化过妆的五官拆开看,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凑在一张脸上,就有种诡异的感觉。
晏辞觉得,秦桑若是顶着这张脸去接晏锦言,对方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吧。
毕竟她这妆,毫无美感可言,还比不得她素面朝天时的百分之一。
可他不敢给秦桑提意见,这丫头是个死脑筋。
她对晏锦言那家伙数年如一的喜欢,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晏辞也问过秦桑,问她为什么非要等晏锦言回国。
秦桑说,四年前,她没来得及问晏锦言为何不辞而别;也没来得及对晏锦言说一句喜欢;甚至都没来得及感谢他对自己的辅导之恩。
所以她要等他。
毕竟这世间没有第二个晏锦言了。
……
海城南郊机场。
穿红色吊带连衣裙的秦桑成了周围人的焦点。
她翘首以盼,时不时还看一眼腕表。
晏辞说晏锦言的航班是晚上八点十分落地,现在已经八点十三分了。
秦桑紧张得要死,偏晏辞那家伙还跑去洗手间了。
这要是晏锦言忽然出现,她该怎么办?
突兀地上去跟他打招呼?
会不会显得很不矜持啊?
秦桑正纠结着,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坐轮椅的男人。
她的目光瞬间聚焦,急急忙忙提了一口气,眯着眼仔细辨认那人的脸。
可惜的是,那人不是晏锦言。
秦桑松了口气,有点小失落,垂首抿唇,调整自己的状态。
等她再抬头时,一个西装革履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赫然闯入她的视野。
只一瞬间,秦桑便认出他来。
是她心心念念了四年的言哥哥没错,模样虽有些微变化,但他身上那股子清冷避世的气质却是丝毫没变的。
秦桑心跳如雷。
许久,她才注意到跟在晏锦言身边的老管家陈叔,以及帮晏锦言推着轮椅的……漂亮女人。
女人一头黑长直发披肩,穿浅咖色的V领薄款毛衣长裙。
她垂眸和轮椅上的男人说笑时,嘴角隐约有酒窝浮现,气质温柔,得体端庄。
再加上她五官秀美,骨子里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美人的温婉秀气,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怎么说呢?
就很仙女的那种长相和气质。
打眼一看,又会让人觉得她平易近人,很好相处。
秦桑看直了眼,一面为女人的美貌惊艳,一面又因为对方和晏锦言同行而心里堵得慌。
以至于晏锦言一行三人走近后,秦桑也没能回过神来。
还是老管家陈叔第一眼认出她来,语气略惊:“桑桑?
!”
不是很确定的口吻,毕竟秦桑那个妆,过分浓艳,几乎魔改了她本来的面貌。
陈叔生怕自己认错了人,喊了一声便没敢再喊第二声。
轮椅上的男人也正看着不远处穿着打扮相当显眼的女人。
第一眼瞥见女人的时候,他愣了两秒,连身后的时雅问他什么都没听清,只不自觉的蹙了下眉。
而后便听见陈叔开口招呼。
紧接着,发神的女人眼神聚焦在了陈叔身上,红唇轻掀,她笑得依旧明媚璀璨。
“陈爷爷!”
秦桑扑了扑卷翘颀长的眼睫,冲陈叔张开双手,想跟他拥抱一下。
那满脸的欢喜没有半分作假,倒是弄得老管家陈叔有些不好意思了。
“真是桑桑啊,陈爷爷还怕认错人了呢。”
老爷子笑吟吟的,抓住了秦桑的手腕,没让她抱。
就轻轻拍了拍秦桑的手背,跟她拉了两句家常,然后一双老眼看向轮椅上的晏锦言:“大少爷您看,桑桑这丫头都出落得这么……这么漂亮了。”
这句夸奖的话,陈叔说得有些违心了。
刚才洗手间回来的晏辞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陈叔,您这审美真是……”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站在晏锦言身后的时雅抿唇笑了笑,视线在花枝招展的秦桑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微微俯身,凑到晏锦言面前,温声开口:“锦言,这两位是你朋友?”
晏锦言的目光从秦桑身上移开了,淡淡扫了晏辞一眼,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晏辞。”
“嗨,美女姐姐好。”
晏辞冲时雅抛了个媚眼,逗得时雅微微红脸。
随后女人将目光定格在秦桑身上,轻声问:“那这位是?”
晏锦言沉默了,薄唇紧抿,低着眼帘,仿佛没听见时雅的话似的。
最后还是秦桑自己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叫秦桑,是言哥哥的……朋友。”
关于自己和晏锦言的关系,秦桑思虑了好一阵才想到了“朋友”这个词。
她之前想过许多,比如邻居,比如同学,没有一个合适的。
连“朋友”这个说法,秦桑都觉得不足以诠释她和晏锦言之间的关系。
“这样啊。”
时雅笑笑,眼神里的温柔敛了敛,她没再多问什么,只对晏锦言道:“出去再叙旧吧,我看秦桑她穿得比较少,可能会有点冷。”
被点名的秦桑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连衣裙,轻咬了一下唇,她抬眸浅笑:“没关系,我没觉得冷。”
机场内部有中央空调,倒是真不觉得冷。
时雅愣了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轮椅上的晏锦言开了口:“走吧。”
他话落,径直操控着轮椅往出口走。
时雅僵了一秒,踩着高跟鞋从容跟上。
晏辞帮着陈叔拎行李,从傻愣着的秦桑身边经过时,他拿肩撞了秦桑一下,语气略欠揍:“跟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这儿干嘛呢?
看见你言哥哥连路都走不动了?”
“再不追上去,你家言哥哥可就被美女姐姐拐跑了。”
晏辞的话让秦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沉闷。
片刻后她赶紧踩着高跟鞋跟上他们,因为不习惯跟鞋,所以走路不太稳,好几次差点摔倒。
最后一次差点摔倒,是在临近晏辞那辆骚粉色的保时捷911时,秦桑脚下踩到一个小坑,跟鞋一扭,她整个人重心不稳。
幸好就近的晏辞抬腿给她扶了一下,秦桑这才没在众目睽睽下摔个狗啃泥。
她站稳了脚,被晏辞揶揄了一句:“不会穿高跟鞋就别穿,摔伤了可没人心疼你。”
秦桑瞪他一眼,碍于不远处停在车前的晏锦言正看着他们这边,她姑且放过了晏辞。
小心翼翼地追上了晏锦言他们,秦桑看了眼晏辞和管家陈叔手里的行李,又看了看跟前的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晏辞那辆跑车上。
秦桑很是怀疑,晏辞这车能挤下他们五个人吗?
行李这么多,加上还要放晏锦言的轮椅……这车铁定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吧。
就在秦桑狐疑之际,轮椅上的男人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沉磁性,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
晏锦言道:“你们带着行李先走。”
“你们”指的是晏辞和秦桑。
说完这话,男人操控轮椅去路边,拦下了一辆刚下了客人的出租车。
晏锦言行去出租车后座,时雅见状,赶紧跟上去帮他拉开了车门。
然后又特别自然地去搀扶晏锦言,帮助他坐进出租车的车厢里。
陈叔见状,赶紧跟上去,帮忙把轮椅收到了后备箱里。
晏锦言和时雅先后坐进了出租车的后座,剩下陈叔看向不远处的晏辞和秦桑,为难道:“二少爷,您和桑桑一起走吧,大少爷这边我跟着,您放心。”
晏辞没说什么,只看了眼身边的秦桑。
秦桑则神色木讷,似是没反应过来。
最后,出租车从他们俩面前开过,很快便连车尾都看不见了。
晏辞把行李放在了自己车上,拍拍手,欲言又止的看向秦桑,开口时,语气很是艰难:“我们也走吧,冷死人了。”
秦桑在他的抱怨声里回了神,面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
她觉得,自己和晏锦言之间的距离,因为过去四年的分离,远了许多。
他的视线甚至都没有和自己相接过。
那一身的冷漠疏离,仿佛他们是陌生人。
这个认知让秦桑心脏抽抽的疼。
“秦桑?”
晏辞放完了行李,弹了一下秦桑的脑门。
女人吃痛的捂住额头,终于打起了精神,抬脚就着高跟鞋向男人踹去,没好气道:“臭小子,你找死啊。”
晏辞麻溜避开了,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了车门,催促道:“赶紧上车吧你,别杵在这儿但拦路鬼了。”
秦桑:“……”
拦路鬼是什么狗屁形容,她今天化的妆真的很丑吗?
秦桑上了车,侧目看了眼车窗上映出的自己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精心打扮了一下午却并没有惊艳到晏锦言的关系,秦桑此刻也开始嫌弃这妆容来了。
是挺丑的。
……
车窗上映着男人清隽的面庞。
晏锦言面无表情,满眼冰冷,薄唇轻抿成一条线。
只专注的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男人旁边的时雅悄悄看了他一眼,试图打破这宁静诡异的氛围,“锦言,你那位叫秦桑的朋友,她应该是第一次化妆吧。”
听到“秦桑”两个字,晏锦言那张绷紧的俊脸有了一丝裂缝。
他的眼神聚焦了,转头目视前方,缓了片刻才淡声回了一句:“也许吧。”
时雅掩唇笑,余光时刻观察着男人的面部表情,她接着道:“她还蛮可爱的,虽然妆画得浓了点,但看得出来底子应该不错。”
“小姑娘身体挺好,穿那么单薄也不冷。”
她说这些话时,语气很温柔,听不出半分歧义。
但坐在副驾驶位置的陈叔却总觉得这位时雅小姐,对秦桑含着些许敌意,而且话里话外,感觉像是在试探他家大少爷和桑桑之间的关系深浅。
“回头你帮我转告她一声,让她别化妆了,她素颜一定比化妆好看的。”
陈叔皱眉,想说点什么。
却被晏锦言抢了先。
男人侧过头,目光深沉的凝着时雅,“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女人心下一沉,笑意僵在了脸上。
被晏锦言的目光锁着,时雅觉得逼仄、压抑,差点喘不上去来。
好在男人很快便将目光移开了,继续漫不经心地看着玻璃窗外的夜景,莫名其妙地补了一句:“挺好看的。”
时雅缓了口气,好一阵才反应过来晏锦言是在说化了妆的秦桑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