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狼狈不堪的日子（1）

  “有人跳楼了！”随着一个女人尖厉的喊声，汉维大厦的窗户瞬间被打开了许多，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圆的扁的长的方的半方半圆半扁半长的，各式各样的脑袋从一扇扇窗户里探出来，东张西望地转悠了一阵后，终于都集中于马路斜对面的一座跟汉维大厦差不多高，也有三十来层的大楼的天台上。

  那天，北京没有霾，艳阳高照下，一个年轻男人茕茕孑立的身影清晰可见。

  许是他已经在那里站了不止一会儿的缘故，沿街两侧已经有不少大楼的窗户都如出一辙地探出许多身子和许多脑袋，而楼下，消防队的救火车和鸣着警笛的警车已接踵而至。

  由于汉维大厦紧邻长安街，位处CBD的核心，前后左右皆是白领云集的写字楼，不一会儿，那个准备跳楼的爷们儿的楼下便如蚁一般汇聚了许多人，大家都在观光景一般仰望着，并以此为主题开始了各种各样的议论。

  就在头一天，股市跌破了1850点。

  覃菁也随着众人趴到了窗台上，也正是她趴到窗台上没多久，当消防队的救生气垫刚刚打开的时候，那个男人终于从天台上跳了下来，“跳了！跳了！”地下、半空中围观的人们高声叫起来，在满世界弥漫起惊讶、惊悚、惊恐、骇然，抑或遗憾、抑或满足、抑或兴奋、抑或快慰，抑或欣喜的氛围下，那个男人如灌满水泥的编织袋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下一辆停放着的小汽车上，汽车的挡风玻璃转眼变成了蜘蛛网一般的碎屑。

  覃菁感到一阵恶心，她赶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抄起茶杯到饮水机前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后，那股恶心劲儿才慢慢沉了下去。

  李欣呢？

  忽然，覃菁想起了李欣。

  从早晨见到他一眼，便没再看到他，这都到中午了，他还躲在办公室里吗？这两天他没胃口，中午说好了，早点下楼，和他一起去大厦外的小饭馆喝点疙瘩汤的。想到这里，覃菁便放下手中的杯子，来到李欣的办公室。

  李欣不在。

  会去哪儿了呢？他要去哪儿会跟自己说的，可他没说，是上卫生间了吗？

  覃菁回到座位上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就在这等待的过程中，刚才那种熟悉的喊声又传了来。

  “有人跳楼了！又有人跳楼了！不是刚才那个，是又有人跳楼了！”

  办公室内，刚回到座位上的职员们呼啦一下又站了起来，又涌到了窗户前。

  覃菁想喊住他们，可这一惊一乍的环境下，就是办公又能办出什么呢？

  “菁姐，快来呀！还是咱们楼上呢？”一个女职员兴奋地喊着她。

  覃菁站起身，随众人趴到窗台上时，才顺着众人扭往天空的脖子发现，这次跳楼的人原来真就在她们楼上。

  街道对面的写字楼中的人们密密麻麻地偎在窗户上往她们这边看。贴在玻璃上的那些人，面孔扭曲得像一张皱褶的抹布。

  街道下面继续聚集起来的人们重新找回他们惊悚、惊恐、骇然，抑或遗憾、抑或满足、抑或兴奋、抑或快慰，抑或欣喜的心情，也在往他们这边看。

  但是，因为人在她们楼上的缘故，她们自己反而看不见。

  “瞧呀！这边又有一个！又一个！”楼下、楼上的人们在喊着，在指点着。

  楼下——

  准备撤离的民警回来了。

  维护秩序的保安回来了。

  准备撤离的救护车停下后，也掉头回来了。

  几个打扫现场的物业人员提着水桶、挥舞着扫帚、拖把跑向她们这边。

  正在收救生气囊垫的消防队员们忙又拖着气垫高声叫喊着奔往覃菁她们所在的楼下。

  ……

  散去的人们围拢过来，且越围越多。

  不知谁说了句,“上楼上去。”

  办公室内，人们便又是呼啦一下涌出了门去。

  楼道内开始挤满人，开始变得嘈杂起来，覃菁知道，大家正纷纷涌往天台。

  覃菁没有出去，仍旧伫立在窗户前。

  望着高楼对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人们，不知怎么的，覃菁忽然打了一个冷颤，她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似地匆匆奔向李欣的办公室，当她再次推开那道门时，看到的仍然是——

  李欣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