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第129话 泪洒石桃（1）
时间一分一秒、一昼一夜悄然逝去，眨眼已到了公元2012年的暮春初夏。按理说，这个时候的石桃本该是山花烂漫、万物披绿、风清气爽、百鸟翔集的时候，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姗姗来迟，石桃仍停留在春寒料峭、枝残叶枯的初春时节。
有人说，石桃将要度过一个极不平凡的多事之年。
果如其言，“五一”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方文英的母亲在热热闹闹的气氛中游览石林，途中突发脑溢血，没给方文英留下一句忠告遗言便撒手西去。
刚刚告慰完母亲的亡灵，又一个噩号犹如隆冬里的一个惊雷差点让她昏厥倒地，老村长邓彪因心脏病突发倒在了工作台上。
然而，死亡的步伐并未到此就歇下脚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内，李家屋、邓家屋、雷家屋、曾家屋、文家屋多名元老级长辈带着对石桃的无限眷恋与不舍相继谢世。
老者老去，这是无可厚非的生命运动规律，是大自然中正常的生命更替现象，是人类自身根本无力抗衡的生命新陈代谢。作为最具智慧的人类，没有人不懂得这一点、不接受这一点。这也是长辈们相继谢世并未引起石桃恐慌，石桃旅游依旧顶着一连串噩耗始终保持着平稳、快速、健康发展的缘由。
然而，在抹去对先辈们痛苦凭吊的泪痕时，人们欣喜地感受到了小辈们长大成人的自豪与骄傲。这年，方文英的儿子栋儿已宣誓成年，李春生的儿子贤宝、谢磊的儿子威磊已从天真活泼的少先队员升格为光荣的共青团员，李银娇的小公主宝娇、温丽娜的小公主小娜已出落成了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这些天资聪颖、活力有余的新生代平时以兄弟姐妹相称，虽然他们都就读在不同的学校，但这并没有淡化他们之间的深情厚谊，一旦到了周末假期相聚石桃时，他们总是相互形影不离，野性勃发，整日结伴逛游在石桃的山山水水间。也就是因为他们的野性，给石桃闯下了天大的灾祸，给石桃人刻下了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
那天早上，石桃沉闷得云雾不动，空气不畅，阳光暗淡，百鸟哀鸣，山河静默。人们张开喉咙呼吸，但仍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天刚发亮时，栋儿就溜出了家门，集合贤宝、威磊、宝娇和小娜，提出到石桃河划船释放郁闷，这个主意得到了几位年小弟妹们的拍手称好。他们从古驿道渡口偷偷上了一条机帆船，由栋儿驾驶沿石桃河逆上，直奔石心湖。当时在渡口值班的是邓中虎，当他发现时，船已冲出百米以外。
邓中虎立刻跳上一艘快艇，启动后以最大马力追赶，很快快艇追上了机帆船。
“栋儿，危险，快把船停下。”邓中虎的声音掩盖了快艇声。
“中虎爷，请您相信我的驾驶技术，我保证高高兴兴出发，平平安安回来。”栋儿一边驾船，一边顶着突突突的马哒声高喊。
“这事开不得玩笑，万一有个闪失，我哪兜得起那么大的责任。”
“您放心好了，即使有什么闪失，也怪不得您老人家。”
邓中虎熄灭快艇，蹬起右脚朝机帆船上纵身一跃。不料，栋儿突然加大马力，邓中虎两脚踩空，“扑通”落入河中。好歹他自小就是个水猴子，只见他一转身就爬上了快艇，浑身湿淋淋的倒真的成了一个水猴。
已经渐渐远去的机帆船上，传来“呜”、“呜”、“呜”的吆喝声。
邓中虎一脸无奈，只得驾驶快艇回到渡口，立刻打电话把这一情况向方文英作了汇报。很快，方文英、谢磊、温丽娜、李银娇几对夫妇来到了渡口。邓中虎提出带领几名救生员前去护卫，方文英淡笑拒绝：“算了吧，给他们个机会，体验体验生活。”
邓中虎不放心：“万一、、、”
方文英举手打住：“风平浪静，河流顺畅，哪来万一。中虎叔，您就一万个放心。再说，石桃的未来迟早是要交到他们一代人手里的，不给他们锻炼的机会，将来如何能挑起石桃的重担？”
邓中虎抬头望望天空 ：“看这天的架势像是恶劣天气的前兆。”
方文英安慰道：“没事，大风大雨更能锻炼人。”
栋儿驾船顺利到达了石心湖，绕湖转了十几个回合后返程。驶过仙人谷渡口时，宝娇嚷着要到仙人谷捉迷藏，大家欣然答应。此时已是上午八点，仙人谷的游客渐渐增多，沉寂的山谷开始热闹起来。栋儿、贤宝、威磊、宝娇和小娜，轮流扮演老鹰抓小鸡，一个轮回下来，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这时，一阵风呼啸着刮进仙人谷来，紧接着昏天黑地，电闪雷鸣，磅礴大雨铺天盖地而来，顷刻间股股山洪奔腾而下，石桃河水位汩汩上升。然而，雨势虽猛，却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雨歇云散，阳光金灿。
栋儿压低声音对贤宝说：“河水已经上涨，敢不敢跟我开船去冲浪？”
贤宝拍着胸脯：“怕死鬼才不敢去。”
栋儿又问威磊：“你敢不敢去？”
威磊挤眉挵眼：“我又不是怕死鬼，我有什么不敢。”
栋儿把目光落在宝娇和小娜粉扑扑的脸上：“你们女孩子水性差，就别去了，到石林坐车回去。”
宝娇嘴巴噘得老高：“你别老瞧不起女孩子，你们男孩子敢铤而走险，我们女孩子也敢勇往直前，决不退缩。”
小娜不言，很犹豫。
贤宝急不可耐，追问：“小娜，你敢不敢去？痛快点，给句话。”
小娜瞪着眼睛，小声地嘟噜了一句：“我不敢，我劝你们也别去，太危险啦！”
贤宝说：“我就知道你们女孩子熊样，胆小，怕死。”
“哎，哎，哎！”宝娇给了贤宝一拳，咬牙切齿，“你别一块砖头砸死全屋子里的人，小娜熊样，我可不是熊样。”
一句话把小娜给激怒了：“去就去，大不了献身石桃河。”说着，抿唇昂首，甩步就走。
已经远远走在前面的栋儿回过头来，笑道：“献不了身，石桃是天堂，有神仙护着呢！”
宝娇嬉笑道：“方姨姨是六仙女，她肯定会护着你。”
因河水暴涨，所以渡口、河道都被暂时关闭。负责渡口保安工作的都是石桃村的村民，同栋儿几个混得挺熟，也挺关照。栋儿提出进渡口玩玩，保安满口答应，只是提醒要注意安全，防止跌入洪水被洪水卷走。
走进渡口，栋儿吩咐贤宝、宝娇和小娜去逗弄保安，引开保安视线，自己和威磊去准备船只。所有船只不论大小一律用铁链扣在了河岸的几个大型水泥墩上，只要拔掉铁链与船连接口的钢栓，船便自由了。考虑到不同船只性能的差异，为安全起见，栋儿还是选择了来时驾驶的那条机帆船。选定好船后，他摸出手机，偷偷往近在咫尺的渡口值班室打了个电话。电话铃声啦啦啦响起，这时，只见保安在贤宝的后脑勺轻轻拍了一下，说：“好小子，你等着，我接完电话再跟你逗。”
等保安进了值班室，栋儿拼命向贤宝招手。贤宝、宝娇、小娜猫着腰，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直接爬到了船上。栋儿拔下钢栓，双手撑着船舷，紧咬牙关，重重地向前一推，船像离玄之箭冲破波浪驶向河中央。这时，只见他拿起船篙，往河岸轻轻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平稳地落在船板上，紧接着他又用篙左右作力，船慢慢旋转九十度后顺流直下。后面隐隐传来保安惊魂不定的声音：“混小子，你们不要命啦！”
虽然河水上涨，水流加急，但因河床地势落差不大，河面风力轻柔，加上未启用船自身的动力，船完全随着水流的速度行驶，所以船身极为平稳，未出现任何险情。当船驶近古驿道渡口时，栋儿突然启动马达，随着“突、突、突”声音的响起，整个船如脱缰的野马呼啸前行，溅起的密集水花几乎笼罩了整个船只，就在船进入渡口的一瞬间，险情发生了。只见一艘竹筏船突然斜刺里驶向河中央，挡在了栋儿驾驶的机帆船前面，待栋儿发现时，已来不及避让，整个船径直撞向竹筏船。一声轰鸣的撞击声过后，只见竹筏船被肢解成几个部分在河面上剧烈飘荡。栋儿驾驶的机帆船在冲过竹筏船后，突然失去重心，船身倾斜。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宝娇、小娜惨叫一声跌入河水中，紧接着贤宝、威磊、栋儿相继落水。而机帆船仍嗷叫着向前冲去，最后重重地撞在岸墙上，随着一声巨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船体支离破碎漂浮河面。
就在宝娇和小娜掉入河水的那一刻，方文英、温丽娜、李银娇气喘吁吁恰好赶到了渡口。
方文英高呼一声：“赶快下河救人。”说着，随手拽起一个救生圈纵身跳入河水。
几乎同时，保安、救生员、识水性的村民和游客近百号人纷纷跳入河水。一场罕见的水上生命大救援就此展开。
惊险的场面给本已安宁的古驿道渡口铺上了一层恐怖的阴影，呼喊声、哀嚎声、哭叫声、忙乱的脚步声与惊涛拍岸声汇聚成一串串令人闻之而心悸的哀鸣曲。闻讯赶来的村民、游客挤满了渡口和沿河景观大道。突然，人群中一妇人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嘶叫：“苍天在上，菩萨显灵，请保佑孩子们，保佑方总，保佑石桃平安无事吧！”随即岸上的人哗啦啦跪地伏首，场面足以惊天地泣鬼神。
很快，栋儿、贤宝、威磊被救上了岸。宝娇、小娜虽然懂一点水性，但毕竟是女孩子，力气有限，抗不过强大水流的冲击，她俩挣扎着被疯狂的水流推向下游。
游在救援人员最前面的方文英奋力甩臂，迅速接近宝娇和小娜，两米，一米、、、突然，她双脚一蹬，猛伸手，抓住了宝娇的双臂，就在她旁边的一名保安非常敏捷地从她手里接过了宝娇。紧接着，她顶着巨大的水流压力来了一个下蹲身动作，逆水旋转，拨开巨浪，然后又是一个下蹲，猛的向前扑去，伸手一抓，抓住了挣扎中的小娜的衣服。正在这时，邓中虎驾驶着快艇冲到她近旁。她紧咬牙关，使尽全力将小娜推向快艇。邓中虎伸手一抓，抓住了小娜的右手，再用力往上一提，非常顺利的把小娜提到了快艇上。待回转身，伸出手要拉方文英上艇时，只见波浪滔滔，全然不见了方文英的踪影。邓中虎突然“哇”的一声嚎啕起来：“方总，方总，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