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遭遇

  第67节遭遇

  第二天一早,张运兰点齐统率所部的四川绿营,留下叶志超带领的三个营,自己带领六营战力,出谅山城南下,直奔文渊。

  文渊是夹于谅山和郎甲之间的一座小城,承平时日,是中越两国商贾百姓往来休憩、打尖之地,越南地方官根本不愿意认真管理,城墙破败,驻守无人,法国人到来之后,守城的兵士一哄而散,或者北逃到谅山,或者西窜到保胜去了。法军兵不血刃的占领文渊,这里根本无险可守,只不过是用来作为日后进攻谅山的中转站而已。城中驻守着的是法国高卢作战师的一个营队,人数在五百左右,为首的是一个少尉,名叫洛威尔。

  洛威尔官职虽小,但却很聪明,前方郎甲战事,一日不停,城中困兽犹斗的中**人表现出来的极大的战力和作战勇气,大异自己所见到的前辈著述而言的,清军一见到洋人,转身就跑的狗熊样子,虽然己方占据优势,但一座郎甲城,费时近一月之期,始终拿不下来,而大清方面,也绝对不会就此放任不管,一定会派援军支应。

  援军来路,不外两条,一条是从云南出发,经保胜、北宁一线,过河内抵达;这和自己没有很多的关系,暂时用不到管;而另外一路,则是从广西出兵,过谅山进bī郎甲——这样的线路要比前者近得多,而且路上经过的谅山还是在大清掌握中,路上只要经过自己驻防的文渊,就可以进入战场,自然,自己能够想到的,中国人也一定会想得到。

  因此,洛威尔几次向统帅全军猛攻郎甲的尼格里要人要枪,请求加强文渊的防卫,尼格里爱莫能助——这一次乘船而来,法国远征军的总数不过6,000人,还要分兵驻守已经占领的河内、顺华、保胜等地,根本无人可派,但洛威尔的话也不是无的放矢,最后只好从本来为数不多的部队中chōu调出两个连队,合计不到三百人的战力,派驻文渊。不过,人虽然派得不多,辎重、枪械却很是大方,尼格里一次给洛威尔拨转了十六mén6磅野战炮和8mén12磅速shè炮,以为加强文渊防御。

  多出了三百多人,洛威尔心中底气更足,每天把巡逻半径扩大到观音桥一带——桥南桥北都是高山,如果不提文渊城的位置的话,这里就是谅山和郎甲之间最重要的一处防线了——今天领队巡逻的是法军的一个上士,带领二十五个人的巡逻队奔行到此,休整片刻,就准备启程返回了,“号令兵,吹号集合。”

  “呜嘟嘟……嘀”号令兵拿起腰间的军号,正吹得起劲儿,一颗子弹凌空袭来,从他的锁骨打进,从下颚穿了出去,号兵脖颈处喷出一团血huā,撒手扔掉军号,仰面摔倒,手脚剧烈的chōu搐,眼见不活了

  法军上士大惊,“有敌人”举起手中的后膛快枪,还不及拉开枪栓,又一轮子弹打来,连他也给放翻在地。法军一阵哗luàn,不过更多的人就势卧倒在路边的草丛之中,举枪向对面路上似乎突然涌现出来的清军shè击。

  张运兰坐在路边,烦躁的从路旁拔起一根草茎放在嘴里撕咬着,听着前面路上如同爆豆一般响起的枪声,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街,“老子就知道,黄恩禄他娘的就是驴粪蛋十几个鬼子兵,这都半个时辰了,还拿不下来?星五,你给我带人上去。”

  “军mén,鬼子兵的火力不逊我军,老黄也是顶着上的呢。再等一会儿吧?”

  “等什么?这里就卡住了,到文渊城又如何?”张运兰瞪起大眼,“你躲开,老子亲自带人上去”

  “不行”董祥福一把拉住长官,“军mén,胡军mén来的时候jiāo代得清楚,不允许您以身犯险,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卑职可扛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放屁老胡是你长官还是我是?我看你是他娘的糊涂虫”张运兰理也不理,一把将董祥福推开一边,提着手中的快枪自顾自的向战场走去。董祥福无奈,只好带领亲卫,跟在身前身后,尽保护职责。

  枪声越见稀落,等张运兰到达战阵的时候,清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军mén。”

  “你行啊,老黄,一个鬼子兵的巡逻小队,就让老子在后面等了半个时辰?”

  “军mén,这也不怪卑职,我也没想到法国人这么能打……”

  “他们能打,就是说你不能打了?”张运兰脾气极大,轻蔑的瞟了他一眼,举步向前,“打死多少人?弟兄们死伤怎么样?”

  “法军都给消灭干净了,弟兄们伤了十五六个,没有阵亡的。”

  “伤者立刻派人送回谅山,其他的人马上动身,今天傍晚之前,一定要抵达郎甲。”

  人轰然领命,各自去忙碌,不一会儿的功夫,队伍重新启程,向文渊而去。

  行不到十五里山路,一声炮响,在清军队伍中炸开,张运兰回身看去,断掉的四肢在空中抛洒下一片血雨,惨叫声、哀嚎声随之响起,“大人,”董祥福一把把他从马上拉下来,回身怒吼,“有敌人,注意防守”

  “炮”张运兰同样大声呼喝着,“把火炮拉上来快,shè击。”

  法军的速shè炮威力非常大,隆隆的炮火声中,清军完全被压制在道路两侧,甚至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就有了三五十人的损失,张运兰所带的部队,大都是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争的新人,第一次上战场,就遇到这样的态势,有不少人吓得抱着枪缩成一团,哎哎嚎叫,当初在军营中cào练时所学到的知识,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张运兰又急又怒,用力招呼,“黄恩禄,李全寿?布置炮兵阵地,准备迎敌听见没有?你们两个兔崽子”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清军总算暂时扎下阵脚,开始开炮还击,轰隆隆炮响不停,军中携带的12、14磅重的山炮和野战炮也发挥它应有的威力了。

  张运兰一面组织还击,一面命令张伟民、张朝铭两个带所属部队前突,和法军接壤作战,自己统带后续部队,随后跟进,“给老子狠狠地揍,不用留任何俘虏”

  “是,是”看他双眼通红,料知说不进话去,二张各自带领所部,顶着随时落下来的炮火,冒死前进。

  法军是洛威尔亲自带队的,按照正常时间,巡逻队早该回来了,但过时不至,可知是出了意外,洛威尔是极有决断的,他知道,凭文渊城的破败不堪,要想在无险可守的死地迎敌阻击,还不及在敌人进军的来路进攻,掌握战场主动,到时候,即便不胜,也可以大大的消耗敌人有生力量。于是,一面派人回郎甲送战报,一面带领城中所有七百余人,携带火炮等重装武备,出城迎敌。

  张运兰没有想到法国人有这样的勇气,一接仗之下,吃了大亏。眼见张伟民、张朝铭两个人已经出发,张运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一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luàn窜的小兵,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趴到路边去,在营中教你们的都忘记了吗?记住教习说的话,就能够活命”

  士兵有了主心骨,逐渐不再向刚才那么luàn跑luàn动,伏在齐腰深的草丛里,蜷缩成一团。张运兰看看,片刻之间,路上已经不再有慌luàn嚎叫的场景和声音,也不搭理这边,管自带着亲兵,跟在张伟民的身后,向前行去。

  他已经是百战之将,很懂得炮火落点的大约方位,一路无惊无险的到了前面,炮声稍落,代之而起的是猛烈的枪声,“砰砰,砰砰砰砰”

  探头向战场上看看,法国人占据着前面山路尽头的开阔地带,三十几mén火炮一字排开,在炮兵的前面,是形成三列纵深的法军阵地,清军的部队给对方的火力压制在山谷的一块不大面积里,很难组织起有效的进攻,“这样不行。”张运兰只看了一眼,就明白当前的形势于己方不利,长久对峙下去还不妨,但若是要如同自己所说的,在天黑之前抵达郎甲城的话,非得付出巨大的伤亡不可。

  他向左右看了看,“星五?你回去,让许述京带人上山,把火炮也拉上去,从上往下给我狠揍”

  “大人,火炮太过沉重,怕是上不得山吧?”

  “让老许想办法,老子管不着总之要把面前的这伙鬼子给我解决了。”

  “是”董祥福领命回撤,找来二营管带许述京,把命令说了一遍。

  “这怎么行?”许述京是当年参加过胡大máo领队的攻占萨哈连乌拉霍通城的后山的敢死队之一,“你抬头看看,这样的山路,怎么把炮nòng上去?这不是让我难做吗?”

  “大人的脾气你也知道,让我怎么说?”董祥福慢悠悠的说道,“炮是不行的,不过从山上攻击,不一定要火炮,不是有火榴弹吗?用火榴弹从山上往下扔,也是一样有效的。”

  “还是你脑筋活泛”许述京骂了一句,回身招呼一声,“走,和老子上山打鬼子去”

  带领三百余人,顺间路登山,这里的山势较诸当年通行的那一处东北险境不可同日而语,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爬上顶峰,从山上向下看看,两国士兵兀自打得热火朝天,炮弹落在彼此阵地,炸起大团大团的泥土,但双方的士兵都有了防备,热闹归热闹,造成的死伤却并不严重。

  许述京从腰上取下一颗火榴弹,就着火折子点燃,从山间一甩手,“哧”火榴弹冒着一溜白烟,飞了下去。后面跟随的士兵也有样学样,把腰间带着的火榴弹抛下,这一次法国人有点慌luàn了手脚,一顿叫喊之后,掉转炮口,向山头shè击。

  张运兰在山下看得清楚,他所要的正是这一刻,举起手枪,厉声大吼,“弟兄们,和我冲上去”清军在这一个多时辰中,受足了鸟气,眼见有了机会,cào起快枪,从山谷后蜂拥而出,迎着法军越发猛烈的子弹,奋勇前进。

  法军的单兵武器是七响快枪,弹仓中每一次可以压入七颗子弹,每放一枪,就要压动扳机下的护柄,顶入下一颗子弹,虽然比较起原来的单发火枪的shè速要高得多,但还是比不过清军手中的十五发连动快枪。这种枪已经初步具有了现代半自动步枪的全部特点——除了枪身很沉,cào作不便之外——饶是如此,法军占据守位,凭借这样的快枪,还是给清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张运兰身先士卒,第一个冲到法军阵地前,扬手一枪,打倒一个正在举枪向自己瞄准的敌人,用力一挥手,“别停下,继续进攻”说完,带着人顺着起伏不定的山路向前冲锋而去。

  法军也毫不含糊,以张运兰所知,洋人除了武器先进,作战意识远不及大清,往往给己方突破第一道防线之后,就会溃不成军,而这一次,法军的战斗力之强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一直到突击到第二条防线之前,仍有前面埋伏的法军在进行有效的还击。

  “突突突突突”又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过,战场上忽然变得一片平静,法军cháo水般退去,阵地上扔下五百余具尸体,还有一百多伤痛jiāo加的俘虏,清军的伤亡同样惨烈,只是在文渊城外的一战,就因为伤亡而减员二成有余。等到整理过战场,已经过了申时了。

  “大人,是继续前进,还是等到明天?”

  “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刚过了申时。”

  张运兰用力咬牙,“继续前进。岑大帅他们还在苦苦支撑,我们早到一会儿,就能够替他们分担一点艰难。告诉弟兄们,打起jīng神来,等到了郎甲城,老子逐一给他们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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