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心照不宣
等东方闻介绍完情况，裴承毅把早就准备好的香烟拿了出来。
虽然他从不反对别人抽烟，但是因为他戒烟，所以一帮手下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没有明确允许，绝不在裴承毅面前抽烟。问题是，裴承毅总不能说“请大家抽烟”或者“大家随便抽”吧，为此他每次开会都会准备一包香烟，拿出香烟就是让大家随意的意思，久而久之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情况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裴承毅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在讨论具体战术前，我还要强调一点。开会之前，我联系了军情局，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天之内，军情局将把共和国向南大西洋派遣潜艇的消息散布出去。也就是说，这次作战行动存在很大的变数，除了英国潜艇会更加小心谨慎之外，很有可能引来美国的秘密介入。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在制订作战计划的时候就得考虑到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情况。”
“美国直接介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听到华剑锋突然开口，裴承毅把目光转了过去。
“关键是，军情局会不会透露与‘蝠鲼’号相关的消息？”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问道：“这很重要吗？”
“显然，非常重要。”华剑锋长出口气，说道，“可以说，与‘蝠鲼’号有管的都是绝密资料，甚至可以说，我们知道的都是经过处理的信息。”
“老华，你不会也是局外人吧？”
华剑锋朝东方闻看了一眼，笑着说道：“你说呢？”
东方闻没说什么，华剑锋的这个回答已经够了。
“这么说吧，以我的了解，总参谋部肯把‘蝠鲼’号派过来，除了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外，与军情局也有很大的关系。”
“什么意思？”
“事实上，‘蝠鲼’号与当年的‘剑鱼’号非常类似，是一艘具有强烈试验性质的攻击潜艇。”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认真听了起来。
因为“剑鱼”号的存在不再是秘密，随着相关资料逐步解密，所以作为“剑鱼”号首任艇长的华剑锋也名噪一时。准确的说，是因为华剑锋在海军中的异军突起，让“剑鱼”号备受关注。虽然共和国从未承认“剑鱼”号在第四次印巴战争中击沉了印度海军的核潜艇与航母，但是在已经公开的资料中，共和国政府已经变相承认了“剑鱼”号在第四次印巴战争与东海战争中发挥的重大作用。
其他军官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在华剑锋提到“剑鱼”号的时候，都集中了精力。
“早在十年前，我们就与美国耗上了。”华剑锋点上香烟，抽了两口，说道，“虽然常温超导技术将潜艇的性能提高了很大一截，特别是复合蓄电池、超导电动机等先进动力技术的广泛应用，让潜艇的性能达到了一个以往想都没办法想的高度，但是与潜艇性能息息相关的推进技术并没取得实质性的进步，或者说常温超导技术的应用并不彻底，在‘墨鱼’号问世之前，潜艇的进步还算不上脱胎换骨。”
“‘墨鱼’号只是一艘单纯的试验潜艇吧？”
“对，正是如此，所以‘墨鱼’号的地位才非常重要。要知道，现代潜艇史上最有名的潜艇几乎都是单纯的试验潜艇，比如美国海军的‘大青花鱼’号。”华剑锋看了眼提问的杨少勇，接着开始的话题说道，“事实上，在‘墨鱼’号之前，我们已经在‘虎鲸’级攻击潜艇上使用了磁流体推进装置，不然也不会采用‘比目鱼艇型’。只不过，用在‘虎鲸’级上的磁流体推进装置还处于试验阶段，只能在低速巡航时使用，而且无故障持续共组哦时间不会超过一百个小时。毫无疑问，这样的推进系统根本不具备实用价值。为了尽快获得成熟的磁流体推进装置，海军建造了‘墨鱼’号。”
“肯定不会只有我们对新式推进技术感兴趣。”
“正是如此，美国比我们更感兴趣。”华剑锋呵呵一笑，说道，“众所周知，进入电动时代之后，我军潜艇的性能就超过了美国潜艇，我国在众多相关技术，比如复合蓄电池、超导电动机、高强度合金等方面大大领先，美国只在电子技术、流体力学、水声学等传统领域占据优势。虽然我们并没与美国爆发大规模海上冲突，但是在不为人知的深海，我们的潜艇已经多次与美国潜艇交手。更重要的是，直到现在为止，在与美国潜艇的较量中，我们仍然保持着不败记录。对美国来说，要想扭转局势，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能够对潜艇性能产生决定性影响的关键技术上取得突破，而且抢在我们前面投入实际应用。你们相信综合国力连前十都进不了的英国有能力率先造出磁流体推进潜艇吗？”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华剑锋灭掉烟头，冷冷一笑，说道：“别说军情局的人不信，当初看到新闻的时候我就断定是美国在悄悄帮助英国，或者说，精明的美国人拿出点不太可靠的技术，就让英国政府花上数百亿，为美国海军买了个教训。别的不说，‘快速’级服役好几年了，美国海军并未建造类似的潜艇，表明美英的磁流体推进技术还不够成熟。过几天，等‘海蟮’号回到潜艇基地，我们就能知道‘快速’级的具体情况。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快速’级肯定存在很多问题，不然也不会在战斗中与落后十几年的‘旗鱼’级拼个旗鼓相当。”
“按照你的说法，美国海军肯定在关注我们的进展。”
“确实如此，不然我也不会如此重视这件事情。”华剑锋点上了第二根香烟，对裴承毅说道，“早在印度战争期间，美国就想方设法的刺探‘虎鲸’级的情况，只是战争的发展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没等美国情报机构展开行动，战争就结束了。相对而言，美国海军更关注‘墨鱼’号的情况。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来，‘墨鱼’号长期待在渤海湾，就算去其他海域，也是前呼后拥，不会单独行动，也就没有给美国海军任何机会。设想一下，如果知道我们把最先进的‘蝠鲼’号派了过来，不是我跟你们吹，就算不会全家总动员，美国海军也会派几艘最先进的潜艇过来。”
听华剑锋说完，几位军官都露出了震惊神色。
“也就是说，搞不好的话，我们得与美国海军交手。”华剑锋看了眼裴承毅，说道，“虽然这种暗地里你来我往的较量并不稀奇，甚至在我们出世之前，美国海军的潜艇就与上一个对手在大洋深处较量了几十年，但是此时非同往日，而且南大西洋不是别的海域，如果没有马岛冲突，我们在这边闹翻天，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现在的问题是，如果闹得太狠，后果很难设想。”
“我们有所顾虑，美国也会有所顾虑。”裴承毅放下茶杯，说道，“不可否认，老华的分析有道理，真要闹大了，我们都会吃不了兜着走。关键是，美国海军不会不知轻重。更重要的是，在透露相关消息的时候，军情局肯定会有所顾虑。”
“什么意思？”华剑锋听出了另外一番意思。
“如果仅仅是两个国家为了争夺一座荒岛，我们有必要出兵南大西洋吗？”裴承毅看了眼华剑锋，说道，“换句话说，军情局在透露我们派遣潜艇进入南大西洋的时候，还得拿出一个足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如果在十年前，或者在十年后，也许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可是现在必须要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国内改革正处于关键时刻，换届选举迟迟没有完成，军事改革困难重重，还得替十多亿印度人解决吃饭问题。这些问题都限制了共和国的手脚，也制约了我们的对外政策。换句话说，如果南大西洋没有关系到民族未来的重大利益，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把最先进的、甚至可以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潜艇派过来。”
华剑锋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马岛那边有收获了。”
“确实有收获，不过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裴承毅呵呵一笑，说道，“这不是最关键的问题，有没有收获不重要，重要的是，军情局肯定会把相关消息放出去，让美国的决策者相信，共和国不会轻易放弃阿根廷。”
“问题是，会不会让冲突变成战争？”
“这就得看美国如何选择了。”裴承毅长出口气，说道，“这个问题不该我们考虑，既然总参谋部派了一艘潜艇过来，表明上面对此很有把握。”
“或许，这是在试探美国。”东方闻插了一句。
裴承毅笑了笑，说道：“不说这些了，回到我们的话题上来。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蝠鲼’号将在二十七日凌晨到达，也就是说，我们得据此安排对付英国潜艇的作战行动。如同我跟特雷塞斯库说的那样，对付英国潜艇只是次要任务，主要任务是在两天之内把增援部队与作战物资送到岛上去。东方，帕托斯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东方闻苦笑了一下，说道，“忙了一天，连他人都没见到。用帕托斯副官的话来说，如果我们能够按照承诺把增援部队与作战物资送过去，他们保证在三十日之前歼灭岛上的残余英军。”
华剑锋冷笑了一下，说道，“帕托斯拿什么保证？”
“没必要跟阿根廷陆军较劲。”裴承毅没跟华剑锋多罗嗦，说道，“按照我的判断，就算我们按照计划把物资与部队送了过去，阿军也难以在三十日之前占领马岛，所以我们必须针对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好准备，也就是阿军未能及时攻占整个马岛，英国特遣舰队按照计划在五月初到达，我们必须在此之前替阿军解决问题。”
“那就得依靠华安公司的那支雇佣军。”
裴承毅朝杨少勇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其一，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要让阿军心服口服，也就是说，我们得证明自己的实力。”
“也就是说，把次要任务当成主要任务？”华剑锋立即听出了裴承毅的意思。
“歼灭英国潜艇很重要，但不是非常重要，首要任务仍然是我开始说的，必须尽快打通海上航线。”裴承毅长出口气，说道，“虽然从长远来看，如果能在这个时候干掉几艘英国潜艇，而且是英国海军最先进的潜艇，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轻松得多了，但是这不是我们的战争，共和国也没有直接介入，可以供我们调配的兵力非常有限，如果把希望放在一艘潜艇身上，恐怕我们都会后悔。”
华剑锋微微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裴承毅的观点有点不满。
“不管怎么说，我们得充分利用各种有利条件。”说到作战行动，裴承毅从来不会过分照顾其他人的感情。“我的想法是，充分利用我们刚刚插手阿军作战的有利条件，即英国当局还不清楚情况，认为指挥作战的还是阿军将领。具体说来，就是采用老办法，仍然出动船队向马岛运送部队与物资，当然鸡蛋不能装在一个篮子里，同时按照我们之前的想法，动用大量快速舰艇向马岛运送部队与物资，特别是至关重要的重装备。只要能将部队与物资送到岛上去，不管阿军的表现如何，都不会对结果产生多大影响。”
“那我们得重新设定航线。”
裴承毅点了点头，对华剑锋说道：“航运工作、与反潜作战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由东方闻提供协助。”
华剑锋迟疑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了下来。虽然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让东方闻参与海上作战行动，但是按照裴承毅的意思，东方闻的主要工作不是参与海战，而是替华剑锋负责航运工作，特别是与阿根廷当局协商。
“杨少勇，你尽快准备一下。”裴承毅把目光转向了陆军少校，“会议结束后，你就搭乘阿军的运输机去阿根廷港，找到闵瑞麟上校，直接报我的名字，告诉他，军情局让我全权处理与马岛争端有关的军事行动。”
“直接说？”
“对，没有必要客气，他是军情局安排在华安军团里的。”裴承毅笑了笑，说道，“搞定之后，你的第一件工作就是确认军团成员的具体能耐，特别是有多少人能够熟练操作阿军的重型武器装备，记得尽快给我一份详细报告。”
“没问题，然后做什么？”
“然后就等待下一步指示，在此期间，尽量跟兵团的人打长一片，搞不好的话，我们还得指望那几百名雇佣兵呢。”
杨少勇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龙宏恩，你也准备一下，天亮后就去阿根廷空军司令部。”
“去那边干嘛？”空军中校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盯着阿方索，及时向我汇报他的情况。”裴承毅笑了笑，说道，“当然，正式身份是军事顾问团的协调员，主要工作是协助阿根廷空军指挥航空反潜作战行动。如果阿方索给你添麻烦，能忍就忍，忍不了就给我打电话。”
龙宏恩苦笑了一下，没多罗嗦。
“胡荆安，你的任务是协助东方闻处理航运工作。”裴承毅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航运工作的关键是保密与欺骗，说简单点，运输船队是用来对付英国潜艇的诱饵，能否把英国潜艇引诱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确保运送重要物资的小型舰艇能够安全抵达阿根廷港，绝对不能有半点闪失。我会尽快联系军情局，让他们派几名懂行的高手过来，只不过主要工作你得亲自负责。”
胡荆安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东方闻，记得告诉其他军官，从现在开始，由我直接安排工作。”裴承毅扫了众人一眼，说道，“今后我会不定期召开视频电话会议，部署与调整工作安排。还是我在第一天告诉大家的话，虽然这不是我们的战争，但是我们要对得起高额薪酬，做一个尊重职业道德的军事顾问。没有别的问题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开到这，大家都去准备吧。”
散会后，华剑锋故意慢了半拍，等其他人出去后，关上了休息室的房门。
“还有事？”
“你真的有把握干掉那几艘英国潜艇？”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笑着说道：“老华，你才是潜艇指挥官，不怕你笑话，我还不知道潜艇内部是个什么样子呢。”
“我跟你说真的，你就不怕计划过于美好，而现实过于残酷吗？”
“怕，当然怕，可总不能因为害怕而什么都不做吧？”裴承毅长出口气，说道，“打不打的选择权不在我们手上，英国佬也不是笨蛋，应该能看出其中的端倪，我赌的就是英国佬是不是足够理智。当然，胜算还是满大的，不管怎么说，一个能够称霸世界上百年，靠海权强大的国家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拼掉那几艘潜艇，英国海军还剩下些什么？只要想通这一点，就能心照不宣的各取所需了。”
华剑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随即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该考虑到的，都被你考虑到了。”
“希望如此吧，不过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们必须小心应对。”
“那我就不罗嗦了，有事再联系。”
“有事联系。”
送走华剑锋，裴承毅忍不住苦笑了起来。要是能够考虑到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不会面对这个烂摊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