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重新洗牌 第三十三章 雄辩
回到会议中心，简单吩咐了东方闻等人一番，裴承毅就跟着塞隆的助理，去了临时安排在总统旁边的特别顾问席。
随着参会人员陆续返回，会议再次开始。
塞隆肯定给丰塞卡打了招呼，当外交部长再次提出进行外交努力的时候，国防部长并没进行反驳。
“我们肯定不会放弃外交努力，但是我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塞隆亲自出面，没有给卡洛斯太多表现机会，“虽然这些年来，英国的态度有所松动，在非正式场合表达出了与我们谈判解决马岛争端的想法，但是我们必须承认，直到现在，英国都没有采取任何正式外交行动，更没正式承认马岛的主权归属存在争议。我们更加不应该忘记，数十年来，英国的态度一直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算偶尔会做出让步，也会在其军事实力得到增强，或者威胁降低之后迅速恢复强硬立场。由此可见，英国在这几年做出让步，不等于会在马岛的主权问题上做出实质性让步。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随着局势缓和、实力对比发生变化，英国会一如既往的调整政策。毫无疑问，外交谈判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我们用了二十年都没能打开谈判的大门，更别指望在近期让英国坐上谈判桌。从已经掌握的情报来看，英国也不会跟我们进行正式谈判，不然英国首相不会在热线电话中请求美国提供援助，也不会在几天之后与美国总统正式会晤。虽然我们相信，和平谈判是解决马岛争端的理想方法，但是现实一再告诉我们，我们对谈判的指望越高，谈判解决争端的希望就离我们越远，甚至永远无法打开谈判的大门。是否需要进行和平谈判可以一直争论下去，但是马岛主权的归属问题绝对不能永远悬而未决。就算最终只能通过谈判解决争端，也应该等到我们收复了马岛、夺回了马岛的主权之后，在我们掌握主动权、由我们决定是否谈判的情况下与英国进行谈判，而不是让英国来决定。”
塞隆一口气说完，把目光停在了卡洛斯身上。
总统的态度非常明确，谈判是战争之后的事情，而不是战争之前的事情。虽然卡洛斯并没感到心服口服，但是在此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塞隆的这番论述中，最后几句话最为关键。
马岛争端，归根结底是与自然资源的利益争端有关。上个世纪，阿根廷主动挑起马岛战争，主要是军政府希望通过对外战争转嫁国内矛盾，而不是看中了马岛的自然资源。随后30多年，虽然阿根廷历届政府均表示绝不放弃马岛主权，但是也没有采取任何实质性的行动。直到21世纪初，随着在马岛附近海域发现了储量惊人的深海油田，马岛争端才再次升温。如果不是电力革命改变了人类社会的能源结构，降低了石油等化石能源的战略价值，恐怕早在10年前就会爆发第二次马岛战争。马岛局势再次升温，与战略价值远远超过使用的稀有金属矿藏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说简单一点，如果马岛只是一座没有矿藏的珊瑚岛，阿根廷与英国都不会为此大动干戈。
关键就在这里，拖得越久，对阿根廷越不利。
不管以何种方式解决马岛争端，在稀有金属供不应求，迫使各大强国不得不把开采资源的目光转向月球、乃至火星的情况下，英国政府没有任何理由暴殄天物，更没有任何理由把马岛上的稀有金属留给阿根廷。事实上，英国已经在规划开采马岛资源的行动了，不然不会让美国企业介入资源勘探工作。只要正式开采行动开始，英国每年能从马岛赚取数十亿元的贵重资源。因为稀有金属矿藏是不可再生的，所以英国的收入等于阿根廷的损失。从短期利益来看，欠下了巨额外债的阿根廷更加需要马岛附近的稀有金属矿藏。
关系到国家根本利益，外交部长的个人政治主张就无足轻重了。
等了一阵，确认总统已经说完之后，卡洛斯才开口说道：“我也承认，要想迫使英国坐上谈判桌，我们必须掌握谈判主动权，而掌握主动权的最佳办法就是由我们决定是否用谈判解决问题。只不过，以我国的军事实力，就算能够在战争初期夺回马岛，能否守住马岛还是个不确定因素。毫无疑问，我们承受不了第二次战败。就算不为在坐各位的前途考虑，只要我们再次输掉战争，永远也别想收复马岛了。”
卡洛斯说完，把目光转向了丰塞卡，并没挑战总统。
“仅凭我们的实力，要想击败英国，确实有一定的难道，但是不要忘记，共和国早就做出了承诺，将尽一切努力帮助我们收复马岛。”丰塞卡朝坐在总统侧后方的裴承毅看了一眼，说道，“事实上，共和国从未食言，不但毫无保留的为我们提供先进军事技术，还帮助我们进行现代化建设。自从南大西洋局势再度紧张以来，共和国已经向我们提供了大量重要情报，并且派军事顾问为我们提供帮助。我相信，在共和国的帮助下，我们肯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卡洛斯早就注意到了裴承毅，只是没有想到丰塞卡会直接拿裴承毅说话。
等到丰塞卡点上雪茄，卡洛斯才说道：“我从未怀疑共和国提供的支持，如果没有共和国提供的帮助，我们连讨论收复马岛的资格都没有。但是我们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共和国的身上，因为马岛问题是我们的问题，不是共和国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我们能够得到共和国的帮助，英国也能取得美国的援助。虽然在此之前，共和国一直强压美国，取得了每次斗争的胜利，但是我们不要忘记，之前的所有胜利都在共和国周边地区，而我们在地球的另外一端，就算共和国有心，也不见得有力。能否收复马岛，得看我们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能够获得多少外来援助。”
说完，卡洛斯朝丰塞卡看了过去。
很明显，外交部长非常清楚局势，如果他挑战总统的话，肯定会输得很惨，只有挑战国防部长，才能确保不败，也才能让总统没有插嘴的机会。毕竟，在内阁政府中，除非总统愿意冒险得罪更多的高级官员，不然不会偏袒争辩的任何一方。
丰塞卡咬了咬牙，显得很愤怒。
“外长的观点有些道理，我们确实应该依靠自己的力量。”塞隆没有给丰塞卡发言的机会，如果让两位部长吵起来，又会没完没了。“事实上，二十年来，我们努力推动国防现代化建设就是为了建立一支能够捍卫国家主权与领土的军事力量。虽然在很多人看来，我们的军事实力仍然不够强大，但是在这个房间内，参加过战争、并且指挥军队赢得过战争的人只有一个，我们为何不听取一下第三方的意见呢？”
说完，塞隆侧身朝裴承毅点了点头。
虽然参会的阿根廷军政要员早就注意到了坐在特殊位置上的裴承毅，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把目光转向了裴承毅，并且意识到，裴承毅不但是塞隆请来的“外援”，还是即将发挥关键作用的“外援”。
“关于贵国的国防现代化建设，我不想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裴承毅停了一阵，等到所有参会人员都戴上耳机之后，才继续说道，“在探讨贵国是否具有收复马岛的军事实力之前，我先对贵国的潜在敌对国的军事实力，特别是能够对贵国、以及贵国收复马岛的军事行动构成威胁的军事实力进行分析。”
很明显，参会的阿根廷军政要员可以怀疑丰塞卡，却不会怀疑裴承毅。
“因为英国是得到全世界公认的核大国、还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所以英国的军事实力远远超过贵国。”为了让翻译跟上，裴承毅故意减慢了语速。“当然，我们不用考虑英国的战略打击能力。虽然英国从来没有承诺不在任何情况下首先使用核武器，但是伦敦会议刚刚结束，根据包括五个核大国与贵国在内的数十个国家达成的协议，核武器的使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除非英国想成为人类文明的公敌，不然英国不会贸然使用核武器。也就是说，我们需要考虑的只是常规军事力量。受地理因素的限制，以及战争方式的限制，真正需要我们考虑的是英国海军，准确的说，是英国海军的三支航母战斗群、以及由十二艘攻击潜艇组成的水下舰队。依照我的观点，如果贵国能够在冲突中击败英国远征舰队，确保从本土到马岛的运输线畅通无阻，就能在军事行动中取胜，并且在对贵国有利的情况下，迫使英国坐上谈判桌，与贵国谈判解决马岛争端。”
“按照裴将军的说法，收复马岛的军事行动只是一场冲突？”卡洛斯没有迟疑，因为裴承毅的话直接针对他的观点。
“没错，确实是一场冲突。”
“那么裴将军认为，英国会在损失了远征舰队之后心甘情愿的接受既成事实？”
“外长阁下，是否接受既成事实与心甘情愿没有任何关系。”裴承毅微微一笑，抢在卡洛斯开口前说道，“关于英国的军事实力，等下再做详细阐述。从冲突的高度上看，远征舰队的成败关系到了英国在军事行动中的成败。设想一下，如果英国丢掉了远征舰队，就算英国政府不愿意接受既成事实，也只能接受既成事实。海军不是陆军，建设一支能够到万里之外作战的远征舰队不是组建一支步兵部队。虽然英国是最负盛名的海权国家，昔日的日不落帝国也建立在至高无上的海权基础之上，但是以英国现在的国力，就算倾其所有，也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打造规模相当的第二支远征舰队。在此期间，英国别无选择，只能像贵国在以往二十年内那样，对马岛的主权问题持保留态度，而不是以积极的行动夺回马岛，也没有夺回马岛的能力。”
“在裴将军看来，英国是孤军奋战？”
“当然不是，但是美国也不能为所欲为。”裴承毅没有给卡洛斯太多的机会，说道，“毫无疑问，不管是谁都不会怀疑美国的实力。正如外长阁下开始提到的，共和国能够在以往的冲突中击败美国，与冲突发生地点有很大关系。就算我们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知道，共和国不可能像帮助巴基斯坦那样帮助阿根廷。事实上，共和国能够确保在冲突期间让船队安全抵达阿根廷，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只不过，我们必须承认，美国也不可能像利用印度那样利用英国，更不可能像对付伊朗那样对付阿根廷。虽然我不是外交人员，也没有任何外交经验可言，但是我相信，除非美国愿意得罪所有拉美国家，让包括巴西在内的所有西半球国家都对美国产生戒心，不然美国不会直接卷入马岛冲突，最多像共和国援助阿根廷一样，为英国提供间接支援。当然，我相信，作为贵国的外交部长，卡洛斯先生应该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
说完最后一句话，裴承毅朝卡洛斯笑了笑，显得很有风度。
卡洛斯长出口气，知道遇上劲敌了。
到此，其他人也看出了端倪，把目光转向了卡洛斯，等着外长的反击。
沉思了一阵，卡洛斯才说道：“按照裴将军的说法，英国不堪一击，我们取得军事胜利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外长阁下，我可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裴承毅也有点恼火，“作为军人，我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更不会低估任何一场战争。作为最高级别的政治斗争，哪怕是规模有限的局部冲突，也不要奢望轻松取胜。只有重视对手，才能击败对手。”
“在裴将军看来，我们有多少胜算可言呢？”
裴承毅笑了笑，说道：“作为负责任的军人，我不会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预测冲突结果。作为贵国的军事顾问，我也不会用经不起推敲的预测来影响贵国的战略决策。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回答外长阁下的问题以前，我们需要更加深入的了解对手。因为涉及到很多具体数据，所以请几位助手替我进行阐述。”
“裴将军，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裴承毅微微皱了下眉头，朝卡洛斯看了过去。
“我从未怀疑裴将军的能力，我相信，在场的人都不会怀疑裴将军的军事才华，正是如此，我们才花巨资聘请裴将军担任我国的最高军事顾问。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裴将军竟然找几个助手来应付，未免……”
“外长阁下，你可以怀疑我的能力，绝不能怀疑我的手下。”裴承毅真的发火了，“虽然我不想针对个人，但是外长阁下开始的话让我不得不相信，阁下肯定是对军事一窍不通的外交官。不可否认，我取得了一些不足称道的成就，但是不管多么优秀的将军，如果没有足够强大的军队，也无法在战争中击败敌人。军人是一个团体，军队是一个集体，在团体与集体的力量面前，个人显得微不足道。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告诉大家，包括我的四位主要助手在内的所有顾问团成员都跟随我参加过印度战争，并且做出了卓越贡献。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成就。”
见到裴承毅的愤怒样子，卡洛斯知道开始的话说得太过分了。
“裴将军息怒，我们从未怀疑过将军、以及将军手下各位军官的能力。”塞隆瞪了眼情绪有点失控的卡洛斯，笑着对裴承毅说道，“我们聘请裴将军、以及裴将军的部下担任我国的军事顾问，自然相信裴将军、以及裴将军的部下。卡洛斯外长确实不懂军事，不然不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来。”
总统开口后，卡洛斯避开了裴承毅的目光。作为外交官，他不可能不知道，塞隆放下面子为他搭好了下台的台阶，再不识趣，得罪的就不是军事顾问了。
“经裴将军一番评论，我也认为应该把握住难得的机会。”塞隆没有多纠缠，迅速转移了话题，说道，“做出决策之前，我们必须更加清楚的掌握局势，对敌人的情况有一个更加深入的了解，所以还请裴将军与几位顾问不辞辛苦，对英国的军事实力进行深入分析，如果能够介绍一下其他相关国家的情况，那就再好不过了。”
裴承毅点了点头，朝坐在东方闻旁边的杨少勇看了过去。
既然塞隆都出面了，也就没有必要跟卡洛斯耗下去。虽然卡洛斯的挑衅确实让裴承毅异常恼怒，但是发威之后，目的已经达到了。就算卡洛斯并未心服口服，在提出更加具有说服力的论点之前，他已经输掉了与裴承毅的辩论。借助裴承毅的观点，塞隆能够在没有多大阻力的情况下做出最终的决策。也就是说，在杨少勇走上讲台开始介绍马岛守军的分布情况与战斗力之前，结局已经确定了。
当然，仪式化的过场还是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