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龙腾九天 第八十四章 渺茫的希望
真正让鲁拉贾帕尼最揪心的问题，是印度错综复杂的国内矛盾。
鲁拉贾帕尼上台执政的时候，印度刚刚经历了第四次印巴战争的惨败，在民族主义情绪的激励下，印度国内矛盾反而有所降低。随着鲁拉贾帕尼推行“开放政策”，极力与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改善关系，积极推动经济发展、缩小贫富差距、扩大公共福利、改变社会结构，印度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国内矛盾得到缓解。15年的努力，比不上4年的破坏。藏南冲突之后，随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利益集团大举进军印度市场，与印度传统势力狼狈为奸，大肆打击新兴势力，压榨印度百姓，印度的国内矛盾迅速激化，再次成为了阻碍印度前进的头号问题。
战争爆发前，与权力勾结的高度垄断的市场化经营体制，成为了印度社会的毒瘤。
用部分还有点良心的西方经济学者、以及西方新闻媒体的话来说，在印度采取单一经贸政策、全面倒向西方国家集团之后，西方企业获得了惊人的利润、印度统治集团获得了巨额外汇、印度民族资本家获得了工厂，而印度平民只获得了糊口的收入。虽然这番话并不完全是贬义，但是深入分析就能发现，问题就出在印度的政治与社会结构上，最大受害者就是无权无钱的印度平民。
据不完全统计，2031年到2034年的4年间，西方企业在印度市场上获利超过10万亿美元，其中流出印度的资产高达25000亿美元。这是个什么概念？在此期间，印度总共吸引国际投资13000亿美元，外汇收入8700亿美元。也就是说，印度的实际收入是负数，并未从开放市场中获得任何好处。
与之相对应的是印度社会的贫富差距极端化。按照民间机构的调查结果，2030年，1%的印度人控制27%的社会财富，2034年达到68%，战争爆发前，肯定超过70%。根据西方调查机构的估计，印度最大的500个家族，控制了40%以上的社会财富。在掌握了国家权力的统治集团敛聚社会财富的同时，成千上万的平民跌入赤贫阶层。按照印度政府公布的调查数据，2034年，印度赤贫人口超过4亿，而国外机构的估计至少有9亿印度人生活在联合国公布的赤贫线以下，而在2030年，这个数字只有2.1亿。换句话说，在1%的印度人控制70%以上的社会财富时，超过50%的印度人只占有不到1%的社会财富。如果不是印度有着隐忍的传统文化，如此悬殊的贫富差距早已引发社会动乱了。
即便在印度政府高调宣扬的工业化进程方面，印度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资本。虽然按照印度政府的政策，外资企业在进入印度市场时，必须与印度国内的企业合作，带动印度工业发展。但是实际情况是，印度仅仅获得了工厂，以及提供给贫苦大众的劳动机会，没有获得与工业化进程有关的关键技术。在印度的500强企业中，除了少数几家国家垄断经营的企业之外，另外493家企业都是合资与外资企业。按照印度政府公布的数据，2034年，在33个领域的847种商品中，外资品派与外资企业的产品已经在其中的32个领域817种商品中占据了大部分市场份额，小到牙膏、大到汽车，几乎所有与民生有关的市场都掌握在外资企业手中。
对超过10亿的印度贫民来说，所能得到的，只有勉强维持生计的工作。虽然按照印度政府公布的数据，从2030年到2034年，印度的平均工资以每年10%以上的速度增长，但是与每年超过15%的经济增长率，以及印度政府公布的8%以上的通货膨胀相比，印度工人的实际工资不但没有增长，反而以每年7%以上的速度降低。实际情况是，2030年印度社会总工资占gdp的45%，到了2034年，这一比例降低到了23%。如果按照西方调查机构的统计结果，印度在2030年到2034年间的年均通货膨胀超过14%，与gdp增长率持平，扣除通货膨胀、人口增长等因素，印度的社会平均工资下降幅度超过50%。再往细处看，2030年，一个印度工人基本上能够保证一家三口的基本生活，而到了2034年，一个印度工人只能勉强保证两个人的最低生活需求。
印度的情况是否似曾相识？
在鲁拉贾帕尼调整国家政策，打出“以市场换技术”的经贸牌时，部分有良心的西方经济学家就直言不讳的指出，印度必须吸取中国改革前30年的经验，不要低估西方财团的贪婪，更不要认为市场能够换来技术。如果印度不能在核心技术上取得突破，改革开放政策只能使印度走上衰亡的道路。
走到这一步，错的不是鲁拉贾帕尼。
按照他的设想，印度将沿着稳健的道路前进，虽然无法创造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无法在短短数年之内完成工业化进程，但是能够给印度的民族企业提供更多的时间，为印度的科技发展注入更多的活力，为最终掌握尖端技术，成为发达国家创造机会。
鲁拉贾帕尼没有后悔，作为政治人物，他不会后悔。
战争爆发，鲁拉贾帕尼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国内矛盾，特别是因为悬殊的贫富差距导致的阶级矛盾。
换句话说，如果鲁拉贾帕尼不能给贫苦大众一个交代，贫苦大众就不会接受政府领导。
虽然具有法律强制效力的征召行动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兵员短缺的问题，但是在民众不愿意为政府、为统治集团、为既得利益者打仗的情况下，招募再多的兵员，也不可能解决部队战斗力低下、士气涣散的问题。
要想让贫苦大众拿起武器抵抗侵略者，就等让贫苦大众知道，他们不是在保护奴役他们的政府，而是在保护属于他们的东西。换句话说，要让贫苦大众奋起抗战，就得让贫苦大众找到值得用生命去捍卫的个人利益。站在统治者的角度就不难看出，发动贫苦大众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给予贫苦大众足够大的社会利益。
外界并不知道，鲁拉贾帕尼为这一天准备了4年。
作为印度历史上在任时间最长的总理，在婆罗门贵族再次掌控国民议会的时候，鲁拉贾帕尼就意识到，印度必将面临一场生死存亡的战争，在战争中能够依靠的不是篡取社会利益、压榨贫苦大众的贵族，而是处于社会底层的平民。
和平时期，鲁拉贾帕尼拿那些国家的蛀虫、民族的败类没有多少办法。
战争时期，在获得了国家的最高权力之后，鲁拉贾帕尼才能采取行动。
为此，鲁拉贾帕尼用4年时间进行准备。
可以说，在此之前，鲁拉贾帕尼毫无保留的向传统势力妥协，甚至充当传统势力压榨百姓的帮凶，就是为了得到传统势力的信任，获得战时大权。
当国民议会通过战争法案，授予总理战时大权的时候，鲁拉贾帕尼就开始行动了。
除了宣布进行战争动员之外，鲁拉贾帕尼还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让绝对忠诚的首都卫戍部队控制所有高级将领的家人，并且按照战争，征召高级将领的子嗣服役。
控制了军队高层之后，鲁拉贾帕尼走出了第二步。
在工业部长库里亚还没有来得及拿出详细的工业搬迁方案时，鲁拉贾帕尼就以总理的身份公布了工业转移计划，且全部针对由传统势力与国外企业控制的重工业与军事工业，并且宣布在战争期间，所有工业企业必须听从政府的统一指挥。
换句话说，鲁拉贾帕尼以最直接的方式实现了工业的国有化。
因为战争法案授予总理调动一切国家资源的权力，所以鲁拉贾帕尼没有违法，甚至不需要提交国民议会的战争委员会审议。
控制了工业之后，鲁拉贾帕尼还要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5日上午，鲁拉贾帕尼签署了第35080502号战时行政令。
虽然这份战时行政令只有个代号，但是意义非同凡响，其主要内容就是根据国家战争需要，在“三有”{有秩序、有针对、有必要}与“三无”{无条件、无责任、无义务}的情况下，征缴个人与团体的资源。
不得不说，这道行政令太狠了。
因为将征缴范围定为个人与团体，所以包括公民、企业、社团、乃至家族在内的，印度社会的所有成员都在征缴的范围之内。因为征缴对象为“资源”，所以涵盖包括资金、原材料、人力、设备、基础设施在内的所有社会财富。
由此可见，鲁拉贾帕尼向印度的利益集团开刀了。
该战时行政令公布之后，立即引起悍然大波。只是外界并不知道，同时公布的还有另外一份战时行政令。
按照第35080503号战时行政令，印度中央政府与各级地方政府，按照战争法案授予的权力，从及时对全国范围内的所有社会资源进行统一征管，以战时配给制度的方式发放给国家公民，由军队与各地方武装力量机构协助执行。
也就是说，这道战时行政令是具体的行动方案。
迈出这一步，鲁拉贾帕尼已经站到了贫苦大众一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受这两道战时行政令的影响，在当天上午召开的战时会议上，几乎所有内阁成员都保持了沉默，反而是军队将领比较积极。
有点良心的将领都知道，只有这么做，才能发动贫苦大众，印度才有希望。
只是，严重不利的战局对这次改变印度命运的会议产生了或多或少的影响。
在内阁官员不愿意就战时行政令表态，甚至带有抵触情绪的情况下，军队将领受到战局的影响，也没有过多的发表意见。
对参会人员来讲，如何坚持到8月20日，让第一批动员部队参战，才是头等大事。
因为没有人愿意讨论国家的战争动员行动，所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战局上。
虽然鲁拉贾帕尼不是军人，但是他也知道战局的严峻性。
拉合尔方向上的进攻已经失败，巴军在卡苏尔方向上发起反击、进入印度境内，查谟方向上的进攻驻足不前、离失败也不远了，而至关重要的斯利那加方向上的战斗、印军离失败只有一步之遥。
4个方向上的进攻都遭遇惨败，印度西北地区即将遭到战火荼毒。
讨论的重点不是如何击败巴基斯坦，而是有没有办法在8月20日之前守住新德里。
与战争动员一样，政府官员与军队将领的态度截然相反。
包括外长、国防部长、工业部长在内的众多官员都认为，应该做好迁都准备，如果无法守住新德里，就得做长远打算，尽快把首都迁移到南方。工业部长库里亚还直接提出，应该在博帕尔建立中央政府的临时办公地点。
与部长的态度不一样，几乎所有将军都认为应该死守新德里，绝不能迁都。按照费尔南德斯的说法，如果中央政府转移到博帕尔，将对军心士气产生毁灭性的打击，就算能够在8月20日完成动员，投入更多的作战部队，也守不住新德里。
事实是，鲁拉贾帕尼根本没有考虑迁都的问题。
因为军政两派人员意见分歧太大，所以鲁拉贾帕尼没有深入讨论迁都的事情。
会议结束后，鲁拉贾帕尼将史塔克请了过来。
比起印度将军，鲁拉贾帕尼似乎更加信任史塔克。
“如果我是政治家，我会建议政府迁都；如果我是军人，我会请求总理留下来。”史塔克直言不讳的说出了他的想法。“现在的情况是，只要战局继续恶化，迟早都得迁都。也许有人认为，中队会在占领新德里之后停止大规模军事行动，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征服拥有十七亿人口的印度。可是从中国的军事部署来看，其最终目的不是占领新德里，而是推翻印度政权。”
鲁拉贾帕尼微微皱了下眉头，不动声色的听史塔克继续说下去。
“如果中国的目的只是占领新德里，不但不应该在东线战场上投入太多的兵力，甚至不应该首先在东线战场上发起军事行动。吉申根杰距离新德里太远了，不管中队的战斗力有多厉害，要从东线打到新德里，没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根本办不到。”史塔克苦笑着叹了口气，说道，“中国首先在东线开战，目的很清楚，那就是策动巴基斯坦以外的周边国家参加这场战争，联合整个南亚地区打击印度。我们有足够的情报证明，中国政府与尼泊尔、孟加拉国、缅甸、斯里兰卡等国进行过秘密接触，甚至承诺在战后解决这些国家与印度的领土领海纠纷。从我们掌握的军事情报来看，除了巴基斯坦正在扩大动员规模之外，周边其他国家也在为战争做准备。只要中队能够在东线战场上获得一次重大胜利，甚至只要中队能够顺利攻占印度东部地区，孟加拉国与缅甸就会参战。中国海军舰队进入印度洋，开始在孟加拉湾执行战斗任务之后，斯里兰卡就会参战。尼泊尔将在中队在西线战场上发动大规模进攻之后参战。由此可以推断，中国正想方设法解决占领印度本土后的问题，也就不会在占领了新德里之后停止大规模军事行动。”
鲁拉贾帕尼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照你的说法，我们该怎么做？”
“到底该怎么做，首先得知道中国害怕什么。”史塔克点上了香烟，说道，“从中国在近二十年来参加的战争来看，中国高层最重视的就是战争伤亡。日本战争期间，中队没有登陆日本本土，就是担心出现惨重伤亡。要想挡住中队的前进步伐，唯一的办法就是在战场上给中队制造足够大的伤亡。为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东线战场上投入足够多的兵力，与中队面对面的打上一场。如果东线战败，就得死守新德里，不惜一切代价的在新德里城外，乃至在新德里的街头巷尾阻击中队。只有当中队的伤亡数字突破中国领导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中队才会停止前进，至少将在短期内停止前进，印度也就获得了进行全面战争动员，给中队制造更大伤亡，迫使中国领导人结束战争行动的机会。”
“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西线战场没有达到预期目的的情况下，在东线发起进攻。”
“实际上，我们在西线战场上已经达到了预期目的。”
鲁拉贾帕尼立即皱起了眉头，似乎没有搞清楚史塔克的意思。
“虽然中队与巴基斯坦军队在西线战场上获得了胜利，但是照目前的局势发展下去，中队必须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巴军在没有中队协助的情况下，抢先攻打新德里。换句话说，如果巴军占领了新德里，中国就无法控制巴基斯坦，甚至会失去这场战争的主导权。显然，王元庆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为此，中队必须提前在西线战场上投入更多的兵力。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二十四小时之内，裴承毅就会向西线增派第一支空降部队，参加斯利那加方向上的战斗，并且为南下攻打新德里做准备。在此情况下，中队很难在东线战场上投入足够的作战部队，也就不大可能按照原先的作战计划，及时歼灭东部地区的印军。”
“二十四小时之内？”
“对，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有结果。”
鲁拉贾帕尼长出了口气，也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如果史塔克的推断没有错，印度还有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