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百年积怨 第六十一章 不服输
听到鱼雷的入水声，荣康健拿起了秒表。
不多时，传来鱼雷主动攻击声纳搜寻目标时发出的低沉拍击声，荣康健擦掉额头上的汗水，朝坐在指挥官位置上、稳如泰山的杜兴华看了过去。
杜兴华扫了眼指挥中心内的军官与士官，神色中没有半点紧张的样子。
20年，杜兴华整整在海军潜艇艇长的位置上干了20年。与他同期的学员、同时参军服役的潜艇艇长要么像华剑锋一样、晋升为更高级的指挥官，要么调往非战斗部门，等待到服役年限后退役，要么拿了海军的遣散费、提前退役。到现在为止，只有杜兴华一个人还在第一线指挥潜艇作战。
论资历，杜兴华肯定是共和国海军潜艇艇长中的“老大”。
2025年6月，半岛战争结束后不久，华剑锋找到杜兴华，提出让杜兴华去潜艇学院担任高级教官，还暗示杜兴华，只要干上几年，就有机会成为潜艇学院院长{按照共和事学院的编制体系，潜艇学院院长至少是海军少将}。杜兴华也曾动心，还在年底的时候利用探亲假的机会回到母校考察了一番。最终，杜兴华还是拒绝了华剑锋的邀请。用杜兴华的话来说，他在潜艇上生活了一辈子，回到岸上不太习惯。华剑锋没有强求，只是承诺，潜艇学院的位置一直给他留着，随时可以调职。
杜兴华真的在潜艇上住惯了吗？显然不可能。
了解杜兴华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不想回到岸上，只是不想借华剑锋的光。
几十年来，华剑锋既是杜兴华最要好的朋友，又是杜兴华最强大的竞争对手。虽然华剑锋已经离开一线作战部队，但是谁都不能否认华剑锋在共和国海军潜艇部队的地位。杜兴华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却也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如果是林啸雷提出来，杜兴华肯定会答应下来。只是谁都知道，林啸雷是个不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人。
杜兴华的这一决定，还对刘海峰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按照华剑锋的意思，如果杜兴华不肯去潜艇学院，就让刘海峰去潜艇学院，毕竟需要一名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潜艇艇长去教导潜艇学院的新兵。按照海军的发展规划，潜艇学院参与了新式潜艇的开发与设计工作，需要经验丰富的艇长为设计人员提供帮助。结果杜兴华没有去，刘海峰也不肯去。原因很简单，输给华剑锋，刘海峰也认了，毕竟当初是华剑锋带他入行的。如果输给杜兴华，他可不服气。
“老杜！”
杜兴华的眉头跳了几下，朝搭档看了过去。
“鱼雷正在逼近！”
“我知道。”杜兴华长出了口气，问道，“命中时间。”
荣康健迟疑了一下，说道：“十五秒。”
因为日本反潜巡逻机发射的反潜鱼雷还未搜索到“刺豚”号，所以杜兴华问的是“刺豚”号发射的鱼雷击中“苍龙”号的时间。
杜兴华站了起来，朝中央的火控平台主显示器看了一眼。
除了显示鱼雷与“苍龙”号的航迹之外，右上角还显示着鱼雷击中“苍龙”号的倒计时。
“艇长，连续拍击声，鱼雷正在转向，朝我们来了。”
杜兴华微微皱了下眉头，迅速朝屏幕右上角扫了一眼，说道：“左满舵，航速8节，保持深度。”
荣康健愣了一下，没有干预艇长的指挥工作。
虽然杜兴华下达的规避命令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但是荣康健相信，杜兴华能够率领“刺豚”号安然返回港口。这么多年来，杜兴华从来没有在巡逻与作战行动中犯过错误，也从来没有让艇上的兄弟失望过。
“艇长，我们被发现了！”
“知道，保持航速、航向与深度。”
此时，屏幕右上角的读数刚好归零。
杜兴华嘴里默默嘀咕着什么，朝四周看了一眼。“诱饵弹准备……”
“诱饵弹准备就绪！”电子战军官立即做出回答。
杜兴华朝电子战军官点了点头，默念了几下，突然说道：“发射诱饵弹！”
电子军官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摁下了发射诱饵弹的开关。
诱饵弹刚刚从潜艇指挥台右下方的发射管内弹出，一阵沉闷的声响传了过来。不是鱼雷攻击声纳发出的拍击声，而是鱼雷战雷头在海水中爆炸时发出的声响。
“主机停车，首下十五、尾上十五，缓慢下潜。”
“缓慢下潜！”荣康健拍了拍舵手的肩膀。
杜兴华冷冷一笑，说道：“现在就得看的舍得不舍得在我们身上花本钱了。”
此时，艇上的官兵都明白了杜兴华的规避企图。
军情局在年初的时候弄到了日本新式航空反潜鱼雷的性能数据，其中明确提到，日本的新式鱼雷采用了“双模制导机制”。攻击潜艇的时候，一般的反潜鱼雷会以被动方式进行搜索，发现潜艇之后，才转为主动方式跟踪锁定潜艇，直到击沉潜艇。日本的新式反潜鱼雷在搜索与攻击时都采用主/被动双模制导方式工作，即同时使用安装在鱼雷头部的主动攻击声纳与安装在鱼雷侧舷的被动声纳基阵搜索与攻击目标，以最大限度的提高攻击效率，降低受干扰的几率。
看上去日本新式鱼雷很先进，实际则不然。
以技术实力，美国、共和国、以及欧洲的法国、意大利等国都有能力在反潜鱼雷上采用类似的制导方式。这些国家没有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同时以主动与被动方式工作，不仅增加了反潜鱼雷处理信息时的难度，也容易使反潜鱼雷受到干扰。
杜兴华采用的规避措施很简单，利用爆炸声干扰日本航空反潜鱼雷。
与普通声响不同，爆炸声非常复杂，频段覆盖率非常宽广。不管日本航空反潜鱼雷的被动声纳工作在哪个频段上，都很容易受到爆炸声的干扰。利用诱饵弹干扰日本航空反潜鱼雷的主动声纳，使其主动声纳与被动声纳同时丢失目标。在此情况下，日本航空反潜鱼雷只能再次以搜索方式寻找潜艇。
利用这个机会，“刺豚”号就有可能避开反潜鱼雷。
“艇长，鱼雷转向了，正在离开我们。”
听到声纳长的报告，杜兴华只是淡淡一笑，指挥中心内的军官与士官都松了口气。
“准备通信声纳浮标。”杜兴华朝搭档看了过去，“尽快把击沉‘苍龙’号的消息发出去，让海军司令部知道我们已经完成了作战任务。”
“现在？”
“做好准备，发射前我会下达命令。”
荣康健这才松了口气。此时，不管“刺豚”号做何举动，都会发出声响，从而再次被反潜鱼雷发现。按照常理，应该在到达安全海域之后才发射通信浮标。
“艇长，鱼雷再次转向，朝我们来了。”
“发现我们了吗？”
“没有，正在搜索。”
杜兴华微微皱了下眉头。“老荣，鱼雷入水时间。”
“4分35秒。”荣康健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大约……”
杜兴华压了压手，说道：“右满舵，航速8节，保持深度。”
航空反潜鱼雷都是轻型鱼雷，日本没有掌握高级复合蓄电池的生产技术，所以大部分轻型鱼雷使用的都是普通蓄电池，或者是使用奥托燃料的发动机。在此情况下，轻型鱼雷的射程非常有限。按照军情局提供的情报，日本航空反潜鱼雷的最大射程仅有20千米，在最大航速的情况下，仅有10千米。因为反潜鱼雷搜索时采用低航速，攻击时采用高航速，所以射程在10到20千米之间。到底是多少，得看鱼雷以高速航行了多久。
潜艇要想避开鱼雷，最好就是离开鱼雷的攻击范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挥中心内的军官与士官也急了起来。
那条反潜鱼雷还在附近搜索，随时有可能发现“刺豚”号，也就随时有可能再次攻击“刺豚”号。
“鱼雷距离。”杜兴华打破了沉默。
“5千米，正在逼近。”
杜兴华微微点了点头，过了大约10来秒，突然说道：“主机全功率推进，深度540，航向180，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荣康健抓住了舵手的肩膀。
电动推进系统的优势显现了出来，5秒之内，推进电机达到最大速度功率，“刺豚”号的速度从8节提高到37节，仅仅需要40秒，而最先进的攻击核潜艇至少需要65秒。
“使用应急功率。”杜兴华朝搭档看了一眼。
“应急功率？”
杜兴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荣康健也没再多问，朝舵手点了点头。
“艇长，我们被鱼雷发现了。”
“诱饵弹准备。”
“诱饵弹准备完毕。”
杜兴华长出了口气，看了眼腕表。
鱼雷逼近的时候，“刺豚”号的航行速度迅速超过了37节。当推进电动机以额定功率125%的应急功率工作时，“刺豚”号能够达到40节的最大速度。这也是当今所有电动潜艇能够达到的最大速度，只有在规避攻击时，电动机才能在短时间内以应急功率工作。如果长期以应急功率工作，谁也不能保证电动机不会出问题。
现在，“刺豚”号需要的就是速度。
鱼雷的最大速度只有70节，“刺豚”号的最大速度能够达到40节。在相差30节的情况下，鱼雷需要航行大约8.5千米才能追上“刺豚”号。而鱼雷之前已经在水中航行了数千米，如果其剩余的电力无法跑完8.5千米，永远都别想追上“刺豚”号。
杜兴华计算得非常准确。
鱼雷距离“刺豚”号大约250米的时候，因为电力耗尽，自毁装置启动，装了大约20千克高能炸药的战雷头引爆。
全艇官兵动松了口气，杜兴华则命令通信军官发射了通信浮标。
正在大家都认为逃过劫难的时候，艇外再次传来了沉闷的爆炸声。
别说其他官兵，连杜兴华都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