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时遇没有带她去买戒指,而是回到水木清苑。明明是他让她提出要求,怎么又不肯配合呢?

  藏着满腹疑惑,夏炽被牵着手,带上三楼。

  时遇家中的三楼,她曾去过,大多房间空置,后来重新住进这里,她偶尔会去顶楼天台吹吹风,却没特别进过三楼的房间。

  那里的房门一直带着锁。

  夏炽默默跟着,见时遇将一把钥匙插入锁孔,往右转动,听到“咔”的声响,房门裂开一条缝隙。

  “打开它。”时遇指挥到。

  按照他的指示,夏炽缓缓抬起胳膊,伸手推向前方。原本以墙壁分隔的几间房屋全被打通,窗帘拉开,露出一间明亮的舞蹈室。

  夏炽惊喜不已,“这是……”

  “送给你的礼物。”

  灯光、镜面、训练器材应有尽有。

  偌大的空间,独属于她一人。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触碰窗外照射进的一缕光。

  时遇缓缓来到她身旁,单膝跪下,双手捧出戒盒,“从22岁开始,一直在等待开启它的主人。”

  夏炽回头,见那修长的手指按在戒盒两侧,缓缓打开,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沐浴在那阳光之中,璀璨发亮。

  “我想求的是,无论以后遇到什么,知知都要一直留在我身边。”

  她颤巍巍的伸出手,任由那人取出钻戒戴入无名指间。

  根本没有什么遗忘和不足,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一切,如同他亲口说过的那句话:无论知知离开多久,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夏炽收回手,缓缓低头,唇瓣轻轻贴过戒面,第一晶莹的泪珠滴入钻戒之上,折射出光。

  “好……”

  阳光之下,男人唇角上扬。

  这次,他赌赢了。

  夏炽结婚的事情并未大肆宣扬,她最近的情绪越来越稳定,也不再害怕踏出房门。

  就在时遇准备恢复上班的那天,医院那边传来的好消息:沈暮已经恢复意识。

  该承担的罪,可以定下了!

  原来,沈暮之所以不顾后果也要害人,是因为他这些年败光了父亲留下的遗产,资本也被沈家旁系一点一点转移。沈暮自知没有能力东山再起,自己过得不舒坦,也看不得“仇人”潇洒,所以,发疯似的绑架夏炽跟沈亦宸。

  庭审结果出来,沈暮被判入狱,徐女士激动得红了眼。原本,她不怕沈暮,只是在经历过两次凶险后,恨极了那人,包括自己。

  沈暮入狱,徐女士也到了该离开的日子。她恳求与女儿当面告别,得到肯定的回应后,徐女士先跟时遇见过一次。

  “因为我们这些长辈的错,夏夏经历过很多不幸,现在你们结婚了,她的人生,该有个新的开始。”

  时遇颔首,引徐女士进屋,留给她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骄傲多年的徐女士最终站在女儿面前,跟她认错。

  一为,作为母亲没尽到照顾女儿的责任;二为,偏颇的选择伤害女儿脆弱的心灵,害她犯病痛苦。

  她不求女儿原谅,只想把自己心中真正的想法告诉她,“当初带你出国,我还想着在未来的日子跟你重新培养母女情,只可惜咱们的性格都太别扭,回不到曾经,有些遗憾,我也很后悔。”

  夏炽皱起眉头,表示不爱听这些。

  徐女士收起多余的话,转换话题,“时遇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跟他能走到今天都很不容易。先前妈妈说的那些话是错的,我承认,感情比金钱更加可贵。”

  听到有关时遇的称赞,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

  “或许我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晚了,但妈妈真心祝福你,跟喜欢的人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回顾往昔,徐女士才恍然大悟,自己所追求的前程与财富并不是每个人的执念。对于夏炽来说,还有更能打动她的东西——真心与爱。

  早该知道的……

  就像她五年前,第一次用优渥的生活诱女儿跟她出国,女儿回给她的那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知知不能没有时遇。”

  从始至终,夏炽的选择没有错!

  他们离开那天,夏炽亲自送去机场送行。

  不为徐女士,而是那个心思单纯,一心想对姐姐好的弟弟。

  “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沈亦宸还是对姐姐依依不舍。

  “回到那边好好学习,等你放假的时候,可以再来玩。”母亲辜负过她,她可以选择不原谅,但对那个一心一意崇拜她的弟弟,始终狠不下心。

  从时家人身上,夏炽体会到多种不同的感情。当初甘愿入局救人,就证明在她心中,沈亦宸是很重要的亲人。

  时遇教会她的爱,她终于,明白了。

  送走徐女士跟沈亦宸,紧接着,安澜向她提出辞呈,“很抱歉之前是我先入为主对时遇存在偏见,不过这段时间,让我看明白了许多事。”

  时遇对夏炽的爱护与照顾,超乎他们的想象。

  其实经过这些,她跟夏炽早已经生出隔阂,就算念着往昔情谊继续工作,也会感到别扭,到不如她痛快些。

  两人把事情说开后,夏炽同意安澜的决定,甚至问起她今后的打算。

  安澜想了想,实话告诉她,“这些年在各地奔波,也挺累的,我打算留在国内,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稳定发展。”

  “那很好。”

  平静稳定的生活,也很好。

  “对了,前几天穆铭远还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上次夏炽住院的时候,穆铭远被家里强制安排外出办差,没有及时得到消息。等到出差回来,夏炽已经拒绝见任何人,连亲妈和亲弟弟都不见,穆铭远自然也被排斥在外。

  穆铭远私下向安澜打听,安澜大致描述夏炽的状态:严重,不能受刺激。

  他要是突然找上门,把人吓到咋办?

  于是穆铭远只能憋着。

  “他想见你,又怕打扰到你,被你拒绝,所以只敢在我这里打听消息。”她也是见夏炽状态稳定,才决定在走之前帮穆铭远把话带到。

  穆铭远……

  在夏炽的记忆里,这个朋友也算“开心果”般的存在,出现的次数不多,但至少每次都是愉快的。

  夏炽拿起电话,主动联系到他。

  穆铭远是享乐一族,非要请去高档餐厅榨她一顿,理由是:“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你受什么伤的?”夏炽白了他一眼。

  穆铭远突然抬手按住心脏,表情夸张的皱起五官,从嗓子里缓缓吐出两个字:“情伤……”

  眉头一挑,夏炽起了兴趣,“情伤?是谁能让我们情圣受情伤?”

  “你。”穆铭远竖起食指,缓缓向前,指着夏炽的脸。

  “?”

  夏炽露出一记看傻子的眼神。

  你瞧她信吗?

  毫无信任的眼神无异于第二重打击,穆铭远快哭了,“我对你各种献殷勤,你居然都没有发现,真是太伤我心了!”

  夏炽:“……”

  什么喜欢?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说的献殷勤是指什么?”她疑惑的问道。

  穆铭远叹气,当着她的面开始清算,“花,送了不少吧?饭,吃了不少吧?电影也看过吧?还有旅游……”

  夏炽挑起手指抵住下巴,脑袋一歪,“可那不是集体活动么?”

  花,是她比赛获奖时,穆铭远说的庆贺之礼。

  饭,是他们出去聚会,穆大少爷阔气包场请客。

  电影,夏炽去的地方,旁边多半有安澜陪同,以防她突发意外。

  至于旅游,有时候她去其他地方巡回演出,穆铭远就买机票跑过来,说在附近旅途,喊她出来逛逛。

  这算哪门子追求?

  穆铭远:“……”

  被打败了。

  “你真没感觉出来?为啥啊?”穆铭远就觉得奇了怪了,他这送花请吃饭献殷勤次数也不少啊!别的女人跟他对视一眼都能浮想联翩,夏炽居然毫无察觉,是他魅力值不够高?

  夏炽眨了眨眼,“大概是因为……”得到过他的爱护之后,别人表面的付出就显得不值一提。

  后半句默默咽下,放进心里,夏炽轻轻摇头,脸颊浮现浅浅的笑容,“你真喜欢我?”

  “嗯哼。”穆铭远抬了抬下巴。

  “那你以后别喜欢我了。”夏炽情绪毫无波动。

  “……”好狠心的女人。

  端起坐上的茶杯一口饮尽,穆铭远收敛表情,话锋突转,“本来还想抢人,不过我放弃了,现在我对你的友情天地可鉴!”

  “这样就最好了。”这种结果让夏炽感到愉悦,主动拎起茶壶为他添上一小杯,“话说,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种觉悟的?”

  “唉……”说来话长,这事儿还得从前段时间,他请求舅妈帮忙追妻开始。

  酒店顶楼豪华表白布景失算后,穆铭远有些挫败,但并没有完全死心。他突然想起自己的舅妈廖芸是夏炽小时候的舞蹈老师,便想借着这层关系托舅妈牵线。

  虽然有些不道德,但他穆大少爷行事乖张,一心想着前任复合等于重蹈覆辙,随时准备见缝插针。

  结果,他刚提出请求,就遭到舅妈一顿批评。

  他不服气,跟舅妈争论,舅妈却完全不占他这边,甚至直接劝他放弃。

  “我也认识她几年,等了她几年,哪能轻易放弃!”穆铭远扬声争论,“前任之所以变成前任,那肯定是两人感情出过问题,凡事有一就有二,破镜重圆说不定是重蹈覆辙呢!”

  他像是觊觎一颗糖果,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被别人买走,才会心有不甘。

  廖芸老师见他一脸坚决的模样,摇了摇头,“如果我告诉你,时遇一直在等她回来呢?”

  ……

  从回忆拉到现实,穆铭远已经彻底放弃,“舅妈告诉我,时遇每年都以你的名义给送上礼物,这种人,我拼不过,算了算了。”

  以往在云阳市,夏炽每年都会在老师生日时送上礼物,后来夏炽出国跟所有人断了联系,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却有一个男人,默默替她延续这份祝福。

  时遇为她做过许多事,大到人人可见,小到细致入微。他对夏炽的真心,无人能及。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争得过?

  往事不长,一句话就能描述清楚,但那人默默把那份心意坚持了那么久……

  夏炽按住怦怦跳动的心口,真诚道谢,“穆铭远,谢谢你。”

  “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穆铭远表情一凝,“敢情你不知道啊?”

  夏炽摇头,“这种事,他不会跟我说,只会默默去做。”

  见夏炽感动不已,穆铭远端起的茶杯微微颤抖,“我还真是……送上门的助攻。”

  夏炽扬起唇角,“好助攻,下次请你喝喜酒!”

  “噗……”不至于吧,他今天刚表明心意,对方居然要请他喝喜酒!

  男人不能太小气,穆铭远想让自己显得更豁达些,果断接住话题,“行吧,你们什么时候结婚,通知了一声。”

  “啊……”夏炽缓缓举起左手,露出无名指间那枚形式简单的戒指,“我已经结婚了。”

  时遇向她求婚时的钻戒很漂亮,但她每日都有训练,佩戴起来不方便。那人早有准备,取出第二枚婚戒,款式简单,上面的细纹和字母却很精致。

  若不注意去看,不易发现,但夏炽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只晓得,戒指上面刻着两人的名字,比那枚钻石还要珍贵!

  穆铭远连连遭受打击。

  他放下茶杯,抬眸却见对面的那人专注地盯着手中那枚戒指,眼神是他不曾见过的温柔。

  曾经性格乖戾的女孩,为另一个男人蜕变成蝶,温柔岁月。

  他们所追求的爱情,大抵如此。

  所有玩笑打趣和来不及言明的真心全部掩藏,穆铭远笑着呼出一口气,难得露出正经表情,真诚道:“祝你幸福。”

  指腹轻轻摩挲戒圈,夏炽笑着点头,眉眼弯弯。

  从餐厅出来,夏炽准备打车去医院,无意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前方经过。

  那人愤愤的往前走,抬手擦拭眼睛,夏炽多看了两眼就发觉不对劲,赶紧追上去,“悦兮姐姐?”

  江悦兮回头,泪水浸湿的双眸蒙着一层薄雾,赶紧又擦了遍,对夏炽的出现感到意外。

  这是夏炽第一次看见江悦兮红眼。

  “你怎么了?”

  江悦兮擦擦眼,吸了吸鼻子,扭头问道:“夏夏,你现在有事没?”

  夏炽:“没……”

  “那正好,陪我去玩玩。”江悦兮直接在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夏炽就这么被拽进去。

  车上,夏炽总算抓住重点原因:江悦兮跟黎言之分手了。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要是躲起来为他哭才是真的蠢!”江悦兮擦掉泪痕,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不知道是真的直爽放弃还是在安慰自己。

  掉眼泪这种事情夏炽很擅长,安慰人、逗人笑,这些技能还没来得及点亮。她只经历过一次分手,别人问起原因,她都不愿提及,那么她该不该问江悦兮为什么分手呢?

  夏炽内心纠结无比。

  江悦兮不哭了,摸出手机点点按按,不知道做了什么,让司机改道,报出一家酒馆位置。

  夏炽被江悦兮拉进一间包厢,风格古色古香,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酒壶,夏炽眼睛都快瞪直。

  这是,要干啥?

  原来,江悦兮在失恋哭泣的途中已经安排好发泄的计划,拍拍座椅让夏炽坐下,这里的酒随便点着喝,“我请客,你随意。”

  夏炽:“……”

  她不想喝。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夏炽组织语言,试探性问道:“悦兮姐姐,发生什么事,可以说吗?”

  “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要是多跟我说几句,我也不至于憋成这样!”江悦兮几句话,把夏炽绕蒙了。

  “你又不是没看到,整天冷这张脸,像个木头。”之后不用她问,江悦兮喝几口酒,就吐槽黎言之一句话,“没意思。”

  “……不就长得好看些,我江悦兮这脸也不差吧,再找个帅气的男朋友,分分钟的事!”酒瓶重重落在桌面,碰撞声音沉重,“总之,我江悦兮拿起的放得下!”

  见她豪气的模样,夏炽以为她的酒量不错,可没过多久,江悦兮就趴在桌上,“他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喜欢……”

  一时间,夏炽没有听清,弯腰凑近。

  掺着酒香的声音传入耳中,“青梅竹马,谈过恋爱,也不一定非要绑着过一辈子的,对吧?”

  夏炽抚着悸动的心口,赶紧拿出手机给时遇发消息求助。

  等时遇到达目的地,包间只剩夏炽一个。

  “刚刚,黎言之来过。”夏炽解释到。

  时遇了然,向她伸出手。

  靠近时,闻到清浅的酒香。

  “喝酒了?”

  “一点点。”夏炽伸出手指比划,却被时遇捉住,握在掌心。

  回去的路上,夏炽的疑惑也未能解答,“我不是很了解他们的事情,不过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为什么会怀疑对方不喜欢自己呢?”

  时遇告诉她,“因为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同,对方接收到的讯息也不一样,容易产生误会。”

  “再则,每个人付出的感情程度深浅不一,或许对方给予她想要的回应不够,就会累计失望。”

  文字她都听得懂,串联在一起就令人头晕,夏炽晃了晃脑袋,“太复杂了,喜欢什么,有多喜欢,说出来不就好了。”

  “你说的很对。”时遇握紧她的手。

  夏炽轻轻扯动两下,仰起头问:“那阿遇会一直喜欢我吗?”

  她喝过酒,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弥散的眼神过分醉人。

  时遇扬唇,桃花眼中勾出笑意,炙热的手掌托住夏炽红润的脸蛋,低头亲了亲她柔软的耳朵。

  “关于我爱你这点,你可以反复向我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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