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

  魅惑

  夜色深沉,寂静的房间里连半点风声都听不到,洛明蓁还在拼命掰着捂在自己嘴上的手。

  奈何突然出现在她房里的这个男人跟没有知觉一般,她都咬得自己牙酸了,却仍旧不放手,也没有对她做什么。

  血腥味漫延到鼻尖,她咬累了,也不咬了,只“唔唔”叫了好几声。

  被捂着嘴的滋味实在难受,她气闷地道:“你弄……疼……”

  她只说了“疼”字,捂在她嘴上的手便毫不迟疑地松了一些,借着这个空档,她仰起脖子喘了好几口气。

  差点憋死她。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漠地道:“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带你走的。”

  洛明蓁还在顺着呼吸,听到他的话,没忍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有这么带人走的么?

  况且他是谁啊,凭什么让她跟他走?

  不过这人确实没有伤害她,被她咬成那样也不生气。

  她心下的戒备松懈了些,却并不代表她就相信他。

  深更半夜闯入一个女子的闺房,而且还能绕开宫里的守卫,这人肯定不一般。

  她摸不准他的目的,也不敢轻易妄动。

  若是大喊大叫将人引来,她大半夜的与一个男人待在屋里,搞得不好,还要给她惹来麻烦。

  她试探地转过身,见那个男人没有对她做什么,胆子也大了些,往后退了几步,直直地与他对视。

  因着夜深,屋里没有点灯,她看不真切,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还有他肩头突出来的一块影子,瞧着像是背了个什么。

  那男人任由她打量,不动,也不说话。

  她又悄无声息地往后了几步,偷偷将手扶在窗台旁的桌案上,一手捏着自己胸前的衣襟,警惕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是何人?”

  她原以为那人不会回答,一道清冷的声音却忽地落下:“无名无姓,不过他们都叫我十三。”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洛明蓁疑惑地皱了皱眉头,十三算个什么名字?

  她抿着唇,又没来由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在哪儿听过,她也忘了。

  她不再去纠结那些细枝末节之事,见他目前还算老实,又问道:“你深更半夜来我房里作甚?”

  既不劫财,也不劫色,更不抓她,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十三只是简单回了几个字:“带你走。”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洛明蓁一噎,没好气地道:“我认识你么?

  你说带我走就带我走。”

  到底是他傻,还是他把她当成了傻子,这么空口白牙的几句话就想骗她跟他走?

  而且谁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就算是再想出宫,也不可能这么轻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

  十三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洛明蓁以为他这是准备要跟自己动手的时候,才听到一道淡淡的声音:“你不需要认识我。”

  他说罢,径直往前走,浑身都裹在黑色的斗篷下,看不清面容和身形。

  握住洛明蓁的手,便要带她出去。

  洛明蓁猛地被他握住,拧了拧眉头,一手扒拉着桌子,另一只手使劲儿地挣扎着,破釜沉舟地道:“你知不知道,我可是陛下的人,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你识相的,就赶紧放开我。”

  握着她手的力道忽地收紧,十三偏过头,月色泼洒在他身上,却只能看见那宽大的黑色斗篷。

  他往前一步,声音带了几分冷意:“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知为何,洛明蓁忽地有些被他吓到,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直勾勾地瞧着他。

  见洛明蓁不说话,十三身上杀意涌现,右手捏拳,哑着嗓子骂道:“那个畜生……”

  洛明蓁被他绕糊涂了,怎么又扯到暴君头上?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目光却忽地落到十三的背后,像是瞧见了什么毒物一般,整个人都吓得僵住。

  他背后是一把刀!

  刀……十三……

  她缓缓睁大了眼,头皮也跟着发麻。

  脑子里忽地想起卫子瑜受伤的那一次,他身上被人连砍了十三刀,刀刀见骨,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说伤他的那人叫十三刀,是飞花阁的第一刺客。

  他刚刚说别人叫他十三……

  这人是刺客,还差点杀了卫子瑜!

  洛明蓁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再也顾不得其他,甩开他的手便大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十三没有防备,听到她的呼救声时,已经来不及去捂住她的嘴。

  四面隐隐亮起了灯火,将屋子也照亮了一些,他看着面前拼命要从他身边逃开的洛明蓁,却不愿松开握在她腕上的手。

  今日一过,再想带她出去就难了。

  洛明蓁被他握着的手怎么也脱不开,气得她抓起桌上的东西便往他身上砸去,咬着牙骂道:“你放开我,放开!”

  屋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明晃晃的火光涌了过来。

  十三眼里闪过一丝挣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推开窗户,翻身出去。

  洛明蓁急忙跑到窗户边探头看去,却只见得一片黑色的影子转瞬消失在了墙头。

  她抿了抿唇,用力攥紧窗沿。

  就这么让他跑了,还真是便宜他了。

  她还在想着,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她立马转过脸,只披着外袍的司元元一脚把房门给踹开,左左右右地看着屋里。

  见屋里只有洛明蓁一个人,她提了提手里的青瓷花瓶,拧着眉头道:“人呢,刺客呢?”

  洛明蓁倒是没想到第一个赶来救她的竟然是司元元,她抬手指了指窗外:“跑了。”

  司元元鄙夷地斜了她一眼:“你就不知道把刺客给拦住?

  怎么这么没用。”

  洛明蓁好不容易生起的几分好感这会儿又灭了,她一撸袖子,单手叉腰,没好气地道:“你会武功,我又不会,还让我拦住他,我拿命拦啊?”

  指不定还没上去就被他给一刀剁了,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刺客,连卫子瑜都不是他的对手。

  司元元偏过头“切”了一声,将手里的花瓶扔到一旁,还没有继续开口讽刺,宫里的禁卫军就到了。

  门外,一个粗犷的男音响起:“苏美人,刺客在何处。”

  洛明蓁本欲直言,微张的嘴一顿,又清了清嗓子,害怕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刚刚睡不着,想推开窗户透透气,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墙上翻了过去,我一叫人,他就不见了。”

  门外的禁卫军沉吟了片刻,随即朗声道:“来人,去给我追!”

  那人又宽慰了洛明蓁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不一会儿便带着人走了。

  司元元见着没有刺客可抓,也扫兴地带着她的花瓶回了房间。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洛明蓁一个人,她如释重负地坐在床榻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这一晚上过得实在是惊险,还好把那个杀手给吓跑了,不然指不定要出什么意外。

  她又看向了窗台下的那些碎瓷片,又赶忙拖着身子一一收拾干净。

  她刚刚说的可是那刺客没有进屋,若是让人发现这些打斗的痕迹,那她就惨了。

  可她也不能实话实说,否则她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就没了。

  她自然是知道那十三没对她做什么,别人可就不一定这么想。

  她现在名义上可是皇帝的妃子,弄的不好又要被人给算计。

  收拾好地上的碎瓷片后,她又将窗台给紧紧地关上,恨不得明日就找个人来钉死。

  她仰躺在榻上,瞧着头顶黑漆漆的房梁,喟然长叹了一声。

  自从当了广平候府的三姑娘,她这命一直没有顺过,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侧过身子,把头都裹进了被褥里,无力地哼哼了几声。

  她是真的想回家了啊。

  夜色慢慢拢了过来,寒风被阻隔在窗外,屋里的呼吸声很快平稳了下来。

  第二日入夜的时候,洛明蓁本想让银杏留下来陪她睡,却出乎意外地收到了侍寝的旨意。

  她半搭着眼皮,有些生无可恋地摊了摊手。

  得嘞,合着她就是前有狼后有虎,走了杀手,又得去伺候那个暴君。

  因着不是第一次去侍寝,她这回有经验了许多。

  任由那些嬷嬷给自己梳洗打扮,从头到脚换了一身后给送到了养心殿。

  刚刚到门口,便正好与从殿内出来的福禄打了个照面,后者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别有含义的笑。

  洛明蓁看着他那副笑脸,心里油然生起几分不祥的预感。

  等她走进去,见着端坐在团蒲上的人后,才猛地揪住自己的衣袖。

  怪不得那老太监冲她笑,他上回说了要给暴君下催情—药的!

  洛明蓁愣在原地,瞬间感觉自己的腿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尤其是目光落在萧则俊挺的身姿上,她更是觉得耳根都隐隐发烫。

  她可没有打算把自己给交代在这儿。

  身后细微的关门声在她听来都犹如巨响,她紧张地攥着衣摆,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一道不耐的声音响起:“还站在门口做什么?”

  洛明蓁闭了闭眼,无奈地拖着步子往萧则身旁走过去。

  又左右瞧了瞧,想找找福禄将合欢散给放哪儿了。

  她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也只知道这是给男人用的。

  可她连这是吃的还是闻的,或者是用来涂的都不知道。

  屋里没有点熏香,应当不是闻的。

  既然是秘密行事,萧则也不会自己涂在身上。

  那唯一剩下的就是吃的。

  她眼皮一跳,目光落在萧则面前的那堆瓜果点心上。

  心里越发笃定福禄肯定是将合欢散放进了桌上的吃食里。

  萧则还在自顾地看书,背靠着金丝软垫,一旁燃着碳炉。

  他今日穿的是常服,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袍,暗金色花纹攀附在肩头、袖口,修长的腿随意搭在一侧。

  因着面具的遮挡,只能看见他俊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

  长得不可思议的睫毛半搭着,在烛光的打映下,跳跃着橘色的光晕。

  “朕有这么好看么?”

  清冷的声音响起,将洛明蓁一下子拉回现实。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面上更显尴尬。

  萧则倒是没有怪罪她,反而点了点对面的坐席,也不说话,瞧着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洛明蓁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些,他不理她才是最好的。

  她小心翼翼地在他对面坐定,偷偷瞧了他一眼,见他现在神色如常,她也安心下来。

  看来他现在还没有吃到那个药。

  洛明蓁单手托腮,认真地盯着桌上的瓜果点心,还有一旁的酒壶,眼里透出几分疑惑。

  合欢散到底放在哪儿的?

  不可能全都放了吧?

  她虽然也只是猜测在这些点心里,可她实在没底气去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得想办法不让萧则吃到这些东西。

  她挠了挠面颊,有些为难。

  难道要她掀翻桌子?

  她立马打了个摆子,怕是要被暴君给拖出去斩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让她坐着等死吧?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捏着拳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可行。

  而在一旁看书的萧则揉了揉眉心,目光随意地落在书页上。

  倒是不由自主想到了洛明蓁,眉头又压下来几分。

  在这宫里,越是得他宠幸的,越不会有好下场。

  他本想就这样疏远她,却没想到放她在一旁,也能惹事,竟然招惹了刺客。

  将她叫过来,好歹能保住她一命。

  他下意识地抬了抬眼睫,目光移向了对面的洛明蓁时却愣住了。

  他眉尾跳了好几下,直勾勾地盯着她。

  洛明蓁像只仓鼠一样,低着头,不停地往嘴里塞糕点,吃得面颊鼓鼓囊囊的。

  一双眼睛扑闪着,手还在往桌上伸。

  萧则皱了皱眉,御膳房是没给她送吃的么?

  饿成这副德行。

  看来是时候去整顿一下了。

  洛明蓁还在吃着,却感觉好像有人在看她,她愣愣地抬起头,面颊鼓着,两只手里还各拿着半块吃剩的点心。

  她想开口说话,可嘴里塞得太满,她又赶忙嚼了嚼,把食物都咽下去,又猛地灌了一口茶水。

  长舒了一口气,余光落在萧则身上时,她立马坐直了身子,弱弱地缩了回去。

  虽然隔着面具,但是她还是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

  可嫌弃就嫌弃吧,总比待会儿被他“吃干抹净”的好。

  只要她把这些糕点都吃了,萧则就不会中药效,那他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萧则倒是没有嫌弃,毕竟以前见惯了她这副模样,也懒得同她计较。

  握紧了手里的书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洛明蓁本来看着桌上吃得半点不剩的点心,心下还高兴着,晃眼瞧见萧则手里的酒杯,一下子又如遭雷击。

  完了,她忘了还有一壶酒。

  她正急得抓心挠肝,见萧则快要将酒杯递到唇边,她顾不得其他,往前一探身子,双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愣神的瞬间,就将他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她抬起头,眨了眨眼,和萧则对视了片刻。

  她后怕地扯着嘴角,想撑开笑脸,心里却更是慌了。

  她就顾着不让萧则喝酒,却忘了自己刚刚的行为也是大不敬。

  面具挡着,她看不清萧则的脸色,却认定了他现在肯定很生气。

  她眼珠子慌乱地转了转,立马伸手拂过他的手背,故作妖娆地冲他挤了挤眉眼:“陛下,妾身刚刚是在跟您玩闹呢,您看您,刚刚都不理妾身。”

  她说着,又颇有些委屈地抬起手指挡在面前,心里却差点被自己这矫揉造作的声音给听吐了。

  最好萧则也听得不耐烦,把她给赶出去。

  可萧则却半晌没说话,眸光落在她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指上,不着痕迹地收了回去,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书轴却被他握得起了些褶皱,鸦羽似的眼睫也抖得比平日慌乱了几分。

  他故作低沉地道:“给朕好好说话。”

  洛明蓁尴尬地笑了笑,又坐了回去。

  屋里安静了起来,萧则还是在看书,也不理她。

  她瞧着桌上的瓜果点心都吃得差不多了,酒刚刚也被她抢了。

  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都被她吃了,可福禄说这是给男人用的,那她吃了应当不会有事吧?

  她抿了抿唇,摸着自己的肚子,除了吃撑了,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她也安心了。

  就算真有什么事,她吃了,也总比让那个暴君吃了强。

  她觉得有些无聊,随意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

  可不知是不是银丝炭烧得太旺,她竟觉得有些热。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没出汗,可她却越来越热。

  她只得抬起袖子给自己扇风,越是扇,她就越热了起来,而且是没来由的燥热。

  她下意识地伸手拉开衣襟给自己透气,可那股子燥热已经冲到了面上,烧得她连脖颈都是烫的。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怎么这么热啊,而且好想脱衣服。

  她晃着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手已经不由自主伸到腰带上去。

  她正热得不行,耳畔一道细微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她迷迷糊糊地偏过头,只见得萧则直勾勾地看着她,他手里的书卷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洛明蓁被他那眼神看得有些茫然,却不知道此时在萧则眼里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一身青色轻衫半解,露出些许白皙的肩头,衣襟敞开,似有若无的幽香萦绕而出。

  如云的乌发铺在身上,身子柔弱无骨地靠着软垫。

  醉眼朦胧,微微喘着气,面颊透出两团酡红,手指都带着淡淡的粉色,正露骨地看着萧则,眼里带着若隐若现的情—欲。

  萧则的眸光渐渐幽深了下来,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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