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 天意
管清点头道,“是,少夫人!我会去安排的。”
过后,梁成祖跟我说,管清告诉管沐云姚嬷嬷没了,管沐云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反应,之后踉踉跄跄地奔去了后院,见着姚嬷嬷的遗体,也没哭,就是直直地跪着瞅着,看着像是傻了一样。他这种痴傻的样子一直持续到管老爷出殡那天,饭也不知道吃,水也不知道喝,就那么傻坐着,齐春不得已只好给喂饭,结果是喂一口吃一口,回头又都吐了。看来,管府突生变故对他打击的确很大。
管清跟我商量,后院毕竟死了不少人,是否可以把后院里所有的下人都安排分散搬进三园里的下人房,也可暂时安安一众人的心。可是那晚发生的事情叫人战战兢兢心存惊惧也是正常,因此管清叫了众人一起,直言说如果谁想离开管府,都可领些许银两自行离府,就是已经卖身给管家的,也算在内。
倒是有三四十人要走的,也都如愿领了银子走了。那群人是冲着管府来的,他们离了管府应该也就无事了。余下的,要么是无处可去的,要么就是确对主家感怀在心的,且继续留在管府一应照常。
管老爷的丧礼办得简单,倒也不是刻意简单,商人无利不起早,竞阳一些有头脸的商人,大都因为管府生意日下管少爷又是个全然不争气的败家子,于是就势力冷眼地等着管家败落。
倒也有少数规规矩矩地来上柱香拜祭了,跟跪着的管沐云说些节哀顺变的话,背人的时候也议论觉着管老爷这病也快了些。
七日后,管老爷入的土,我按规矩执媳礼跟着管沐云送葬。姚嬷嬷也在隔日安葬了,可是管沐云在葬礼后,就不见了踪影,管清正着人满竞阳城地找,如今管府危机重重,管沐云还敢绕世界地乱跑,胆子倒是不小。
静非先生还在管府希园住着,这几日忙乱中也没有认真拜见过,傍晚我回到桐园,正见他帮千兰换了药,千玉那丫头给他端过了水在净手。
看一眼坐在那儿的千兰,她最近倒是作息日渐正常,除了安静了些,本来也不是完全不讲话的,偶尔会给我们个微笑,不过因为脸上的动作会牵扯伤口的疼,所以原本话也不多,如今就更少了。
等静非先生接过布巾擦拭过了,我上前忙道:“有劳先生了!”
静非先生笑着道:“侄媳不必客气,老朽是个大夫,这是我分内之事。”
我笑了一下。接着抬手请静非先生到外间讲话。等静非在外间落座。我忧心道:“那刀伤好了以后。脸上地疤……”那刀伤委实过深。我心里清楚。是很难不留疤地了。
静非先生皱眉道:“这丫头地左脸。想要恢复到原来地光滑。恐怕不是件容易地事了。”
“是不是可用药物将疤痕减淡?”只要一丝希望。我就不想放弃。
静非先生伸手捋了捋长须。道:“老朽这里倒是有些药膏。等到丫头地伤口愈合了。再每日涂抹。些许时日以后。也会有些效果。不过想要彻底恢复。难啊!”
我点头。“如此。还要拜托静非先生。”我知道静非说地是真。这样看来。只能先用着静非说地药膏。再慢慢找些更有效地药物了。
“唉!说起来。是老朽来得晚了。那日我夜观天象。察觉管府方向杀星密布。就知道不好。可是当时老朽身在南疆。匆忙赶来。到底是晚了一步!”
这个静非先生倒是个无所不能的人物,我想管老爷定是也曾派人寻他相助管府,可是派出去的人要么是没有寻到静非,要么就是被黑衣人害了。
“我与蓝箫是忘年之交,早年就相知颇深,他当年离开夺云楼也是做了诸多准备,可是终究天意不可违,还是……”静非眼含着看破红尘生死的清明智慧,摇头叹息,“数月前,我收到他的信,说给云儿寻到了命定之人,听他字里行间确是真心欢喜,可是我看侄媳与云儿似乎……说起来,我当年也是看云儿的面相与众不同,才掐指算过,得知有一女来自异界的东方,舒眉展容,心地开阔,为云儿良配。不想蓝箫深以为念,日后得遇你来自竞阳东南的于家村,名唤展眉,便确信无疑,聘为儿媳。可巧,我当年虽是此意非彼意,但结果却是都合于贤侄媳一人之身。由此可见,你与云儿的缘分倒是天意安排。”
我脑子里还是想着静非说的“来自异界的东方”这句话,他竟是知道我来自哪里么?舒眉展容,我本名温容,这几个字暗含了我过去现在的名字,他这也能算得出来?曾经以为所谓能掐会算知天意,不过是玄之又玄的事情,可是现今,且不说什么良配缘分那些不着边际的,就说我的来历,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这静非竟然知道,当中也是有些神机了。
只是此刻,我真是哭笑不得,管老爷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非要我嫁于管沐云,这是个多可笑的理由!更没有想到的是,我被迫嫁入管门的元凶,竟然是这个静非先生!这个静非,因为他的一句话,叫我备受委屈,也是这个静非,在危急之时救了管府也救了我,唉!我真是,无奈也无力了。
静非看着我的神情,了然道:“一切皆是天意,你大可不必再如此困顿,还不如打起精神,面对现今地好。如今管府尚未脱险,侄媳亦被卷入此事,说起来与我也有些干系,加之我与管府本就颇有渊源,管府之事我理所应当要尽些心力。因此,倘若有用得到老朽之处,侄媳尽可明言。”
我不急着求助,先问出了心中最大的困惑:“先生如何得知我是异界之人?”
“呵呵呵,天机不可泄露也。”静非笑着说了句最好的回绝之言。
既然知道人家不想说,我也不好勉强,再道:“先生高才,展眉佩服,今日管府确是还有颇多倚望先生之处,还请先生多留些时日,也好叫展眉跟先生多多请益一番。”
静非先生倒是笑着答应着,告辞去了。
我瞧着静非宽袍迎风洒脱而去,想着那夜的黑衣人,他们一剑刺死了管老爷还不肯善罢甘休,足见是打算将管氏一门尽灭,那么现在的目标就是管沐云了,或者……我也被计算在内,还有这管氏府里剩下的六七十口子人。
虽说,听管清所言,那群人的手段从不会重着使,既然夜袭一次未成,便不会再用第二回,可是难保还有什么可怕的招数,不想总是被动等死,伍元魁、陶金童、吕客桥已经离府埋伏查探,可就算他们在,单以管府的能力,是万万招架不住的。
唉!为了我自己,也为了管府所有人,这静非先生是要留住的。现在也不知以后会怎么样,过一日,算一日吧!
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日的深夜时分,来了一位客人,我意想不到的客人。
千兰这几日被我安排着在自己屋里休息,千秀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换小丫头千玉千柳呆在我这儿。
这会儿我已经梳洗过了,赶了两个开始打哈欠的孩子去侧间休息,自己也正要就寝,就听外间有人敲门,我想着别把两个小丫头吵起来了,就自己快手快脚去开门,门口是管清,这么晚了,他还过来,恐怕是有急事。
我忙问:“怎么了?”
“少夫人,来了个人,请您过去见见。”管清轻声却慎重道。
看管清的凝重的神情,我不再多说,将披着的外衫穿好,就跟他去了前厅。
里头有个女子,身形窈窕,却着了一身的黑衫,连头上也是用黑纱裹了,正背对着我们,在给管老爷的牌位上香。
等她对着牌位拜过三拜,似是知晓我们来了,她缓缓地转过身来。
她的脸大概原本也被头上的黑纱裹着,进来了就移下一些,露出了脸庞。是个冶艳柔媚的女子,她的年纪,应该是不小了,其实在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上是瞧不出的,可是她艳眸中多年磨砺而出的沧桑眼波,却是骗不了人。
更甚者,这个女人,她就安静不语地立在那里,姿形优雅,体态妖娆,叫我猛然想起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幅画,虽然她二人的气韵并不相同,可她和那画中女子的眉目至少有三分相似,她,可是我想的那个人?<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