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互相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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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食堂，陶昕然勉强往嘴里塞了两口饭，这饭却比蜡还难嚼。</p>

  她只咽下两口，筷子就不动了，实在吃不下。</p>

  她的思绪很混乱，眼前一直闪过以前的画面，从小时候到现在，一刻都没有停止过。</p>

  这个时候，她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双筷子，上面夹着一块红烧肉。</p>

  就在她眼皮子底下，这块肉送到了她的餐盘里。</p>

  “要听个故事吗？”</p>

  季寒川放下肉，就收回了筷子，抬眸平静地看着陶昕然。</p>

  他知道她现在吃不下，也不劝她。</p>

  陶昕然不解地望着季寒川，都这种时候了，她哪里还有心思听故事。</p>

  季寒川轻轻放下筷子，自顾自开始往下讲。</p>

  “小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和爷爷下围棋，后来，我爷爷生病了，当时我在部队。”</p>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陶昕然听得微微一愣。</p>

  这似乎是季寒川头一次对她讲起自己的过去，一听到“爷爷”这个词，她像是找到了共鸣，动荡不安的内心忽然宁静了一些。</p>

  那些在脑海里飞速飘过的画面，也静止了。</p>

  陶昕然一瞬不瞬看着季寒川，没说话，发红的眼眶微微肿起，但丝毫不干扰她眸光的清澈。</p>

  季寒川接着她的视线，像是要让陶昕然更投入似的，他回过去的目光比以往更加深沉。</p>

  “当时我在执行任务，病危通知书下达的时候，家里联系了部队，但是有纪律和规定，我事后才知道的。”</p>

  “等请假回</p>

  来，爷爷已经下葬半年了，我拿着围棋在爷爷墓碑前坐了很久。”</p>

  季寒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p>

  他的语气很平淡，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情。</p>

  陶昕然却是听得很难受，在她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p>

  她犹豫了一下，才问出一句。</p>

  “……你，当时几岁？”</p>

  “二十。”</p>

  季寒川从军的时间很早，那也是因为他从小就是跳级上学，十七岁就已经大学毕业了。</p>

  他爷爷一直以来都有个军人梦，觉得他有能力就该报效祖国</p>

  契机就在于他爷爷的挚友有次从军区来，路过A市的时候看上了他的好底子，觉得是棵好苗子，就力荐季寒川去了。</p>

  事实证明，季寒川确实很好地圆了他爷爷的梦，只是他无法亲口回来对爷爷说一次，他做到了。</p>

  当时任务归来，他从指战员的办公室里听说了消息出来后，一度有些恍惚。</p>

  但他是从血肉横飞的战场中回来的，内心竟是没有一丝波动。</p>

  季寒川差点崩溃。</p>

  他应该感到内疚，应该自责，应该痛苦。</p>

  但他却什么感情都感觉不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犹如行尸走肉。</p>

  所以后来，他拿着围棋坐在爷爷墓碑前的时候，只是平静地讲述了自己从军的经历。</p>

  就像他爷爷还在世那般，有说有笑的，他也每年，都会去摆一盘棋。</p>

  生离死别，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p>

  他哭不出来。</p>

  这些话，季寒川对</p>

  谁都没说过，他也同样没对陶昕然说。</p>

  他只希望她知道一个事实，而不想因为其中沉重的部分而加重她内心的负担。</p>

  陶昕然一听说当时季寒川才二十岁，她忽然有些心疼面前这个能风轻云淡说出这些过往的男人。</p>

  她现在都接受不了，更何况他那时那么小的年纪。</p>

  “……那你后来，是怎么接受的？”</p>

  她觉得季寒川也许也会有一段崩溃的时光，这么问的时候小心翼翼。</p>

  季寒川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微微一动。</p>

  心中只觉得陶昕然很善良，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现在还关心起他来了？</p>

  他微微垂下眼眸，只平静地说道。</p>

  “我努力地活着，活成我爷爷所期望的样子，活成我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的样子，这样每年去见他，才不会心里有愧。”</p>

  “活出堂堂正正的样子……”</p>

  陶昕然喃喃念了一句，她睁大眼睛看了看季寒川，又低头看向自己餐盘上的红烧肉，似乎陷入了沉思。</p>

  ……她外婆希望她如何活着呢？</p>

  这么想着，陶昕然眸光收束中抿了抿唇，再次拿起了筷子。</p>

  她没说话，只是埋头扒拉着餐盘里的饭，咽下去的同时，眼泪再次溢出来，混着饭一起吃下去。</p>

  季寒川淡淡看着她，没再说话。</p>

  他的安慰已经起作用了，这些心理建设，他是不需要对自己做的，他非常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p>

  但是安慰着陶昕然，他似乎被感染了，内</p>

  心少见地有些怅然。</p>

  他再次夹起一块红烧肉，给了过去。</p>

  不知怎的，他莫名有点想再去摆一盘棋，尽管现在并不是扫墓的季节。</p>

  吃了饭，陶昕然就渐渐冷静下来了。</p>

  她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才发现自己的窘态，整张脸都粘腻湿润。</p>

  就在她不好意思想从自己身上找纸巾的时候，一块手帕递到了她面前。</p>

  她看都不敢看对面的男人一眼，就匆匆接了，先把自己一塌糊涂的脸擦干净再说。</p>

  擦完，陶昕然犹豫着手中弄脏的手帕要不要还，这才抬眸瞄了季寒川一眼。</p>

  此时的季寒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辨不出背后的情绪。</p>

  “这些够吗，吃饱了？”</p>

  他更加平缓地问了一句，陶昕然的风卷残云大概是他见过的女人里，吃饭速度最快的一次。</p>

  不那么雅致，几乎可以说是糟糕，但莫名让人安心。</p>

  而看在他眼里，甚至有那么一丝不管不顾的可爱。</p>

  毕竟陶昕然此前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地以乙方自居，不想过多展露自己的内心。</p>

  季寒川双手松松交握在桌面，不知何时就停下筷子，只是安静地这么看着她。</p>

  漆黑如夜的眼底深沉如海，哪怕只是瞬起的波澜都顷刻消失不见。</p>

  ……她可以更依赖他的。</p>

  “够了，我吃饱了。”</p>

  陶昕然微微低着头，羞耻心在心理建设做好后，重新又回来了。</p>

  她只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竟然在季寒川面前这么失态，还是</p>

  一整天。</p>

  她似乎此时才有正常的思维去思考季寒川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由再看了他一眼。</p>

  有些欲言又止，她轻轻抿了抿薄唇。</p>

  “……你当时一定很难过吧？”</p>

  她刚问出口，就忽然觉得哪里不妥，怎么有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味道，又马上改口。</p>

  “我只是觉得你那么小就接受了生死，很……了不起，如果是我，应该调整都需要好一段时间。”</p>

  陶昕然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就是心疼这样的季寒川。</p>

  他现在拥有一切，不代表他不会有伤心难过的时候。</p>

  这么想着，陶昕然抬起头来，可以直视对方了。</p>

  清澈的眼睛没有任何杂质，透亮的眸子因为哭过似乎更干净了。</p>

  季寒川看着她，心里微动。</p>

  有什么触角一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探到了他内心的某处，轻轻触碰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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