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香炉
秦殊本以为与上次征伐天灾归来后一样,董夫子定要仔细问询一番其中详情,不料夫子却一语带过,只是恭贺了一声,便略过了天灾的话题。
随后他抬手往书案旁轻轻一挥,一只造型古朴别致的香炉便被他隔空取了过来。
秦殊定睛望向那香炉,只见它乃是青铜材质,其形如豆(豆:高脚盘一样的青铜器,用来盛装食物),上覆有盖,盖高而尖,雕琢成山峦形,层峦叠嶂,造型别致,其间隐隐镌刻有云纹、鸟兽、花木、流水,匠心独具。
这并非一只普通的香炉,而是相当珍贵的博山熏炉,在儒家传统的观念中,只有地位尊崇者才有资格使用这个级别的香炉。
因此见到董夫子把这香炉摆在面前,秦殊心里暗暗吐槽道:“夫子这是什么意思?以我现在的身份,他不太可能把这么贵重的香炉送给我吧?难道只是拿来向我炫耀的?那夫子未免不太地道吧……”
没急着询问,秦殊只是默默望着夫子,等待他开口。
董夫子捻须浅笑,指着香炉问道:“你可识得此物?”
“略有了解,此物应该是博山熏炉。”秦殊答道。
“不愧是你。”董夫子赞许一笑,说道,“虽不爱读书,对这些嬉戏享乐之物却如数家珍。”
“夫子谬赞……”秦殊下意识回道,话刚出口,他才意识到董夫子这句话可不像是称赞。
紧接着夫子又说:“但此物并非一般博山炉,反倒与你在曹家村拾得的那一块焦木性质相同。”
“焦木……”秦殊先是一愣,旋即领悟道,“是灾变物!夫子,你是说这博山熏炉也是一件灾变物?”
“然也。”董夫子轻轻颔首,说道,“此件灾变物是我数年前于都城外征伐天灾之时偶然所得。”
“原来如此。”秦殊这才恍然,又问道,“既是夫子几年前征伐的天灾,那么那天灾必定凶险棘手吧?”
按照时间推算,几年前的夫子至少已经达到了鸿儒境,而能够让鸿儒境征伐的天灾,注定非一般天灾。
类似曹家村、柳街这种刚刚临现的天灾,刚被发现就会被百家学派中境界较低的门徒瓜分,像董夫子这般高境界者往往不会去征伐这类小规模天灾。
一来是因为这些天灾数量太多,分布太杂,而高境界者数量稀缺,根本无暇去一一奔赴;二来则是因为这类天灾规模太小,带来的功勋也有限,对低境界者而言能受益匪浅,对高境界者而言则如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因此他们对此不屑一顾。
而一部分天灾或因位置偏僻,未能及时被人发现,或因异常凶险,将各学派中征伐天灾的门徒吞噬其中,尽数杀绝,导致未能及时被平定,随着时间的推移,天灾便愈发壮大,也变得愈发凶险。
天灾存在的时间越长,也就越难被平息。
这个时候,便必须由各家学派中高境界者出手征伐,方有机会将天灾摧毁。
以此推断,董夫子鸿儒境时征伐的天灾,必定是存在了多年的天灾。
只见他微微颔首,承认道:“那天灾的确凶险万状,我险些迷失其中,未能全身而退。好在最后得两位道家真人相助,方能化险为夷。”
秦殊闻言惊愕道:“夫子彼时已是鸿儒境,竟然都无法平息天灾,还要与两名道家真人携手……这天灾究竟有多恐怖?”
略作感慨,他又指着博山熏炉问道:“夫子,这灾变物,有何特异功能?”
曹家村那截焦木的特异功能是充当录音机,这博山熏炉看起来可比焦木格调高雅许多,想必功能也肯定更强。
董夫子并未正面回应,而是反问道:“秦殊,你可听过庄生梦蝶的典故?”
“庄生梦蝶”本是道家典籍《庄子·齐物论》中的故事,秦殊连儒家的典籍都未能通读,董夫子自然也不奢求他知晓道家的典故。
可没想到秦殊却微笑着回应道:“略有耳闻,庄子梦中化为蝴蝶,梦醒后却不知究竟是自己于梦中化为蝴蝶,还是蝴蝶于梦中化为自己。”
见秦殊竟能准确讲出“庄生梦蝶”的故事,董夫子略显意外,而后赞许微笑,讲解道:“这博山熏炉的能力,便与这庄生梦蝶类似。睡前点上香炉,待香薰充盈满室,睡梦中便可神游体外,恣意游走。”
“竟可如此?”秦殊瞬间兴奋起来,“夫子的意思是说,睡觉的时候点上这香炉,便能体验灵魂出窍的滋味?”
“不错。”夫子捻须认可道,“非但如此,熏香者还可闯入旁人梦境,与梦境中人神交。”
“神、神交……”秦殊忍不住心中浮想联翩,“上辈子试过各种交,唯独没试过这个神交,也不知道是啥滋味。如果能体验一次就好了。”
不过此时董夫子又补充道:“但熏香者只可闯入不学之人的梦境,无法进入百家门徒的梦中,此乃博山熏炉的局限。”
“即便是只能进入不学之人的梦境,这灾变物的功能也太强大了,比我那烧到半截的焦木强不知道哪去了……”
秦殊酸溜溜的说道。
瞧瞧人家夫子的灾变物!
要逼格有逼格,要功效有功效!
再看看我自己的灾变物。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董夫子瞥了一眼秦殊羡慕嫉妒的模样,朗声笑道:“哈哈,你那半截焦木怎能与我这博山熏炉相比。曹家村天灾只存在了一天左右,孕育出来的灾变物也只有一日的造化,而孕育了这博山熏炉的天灾,存在了整整十五载,这博山熏炉可有着整整十五载的造化。”
“难怪……”
秦殊心服口服的感慨道,
“以一日造化与十五载造化相比,我这焦木注定一败涂地。”
然而就在此时,董夫子却冷不丁指着博山熏炉道:“不必欣羡,从今日起,这博山熏炉归你了。”
“什、什么?”
秦殊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茫然抬头望着董夫子,
“夫子,您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