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意外

  那是一个像古代祭坛一样、由金属打造的平台状魔导器。

  它的底部延伸出了几根带着钻头的输能管道,对着冰封的大地猛扎,像植物的根系一样不停向下延伸。钻头突破了50米左右的冰层后,便触碰到了岩石。钻头们摇头晃脑地调整了一下工作模式,继续深入下去。魔导传感器反馈回来的数据表明,岩石中的魔力浓度正在升高。看来和之前勘测的结果一样,这里确实有一条地脉。

  地脉周围的岩石通常具有一些更加强大的物理属性。不过目前钻头的尖端采用的是空间置换魔法,因而还是可以毫无阻力地穿透坚硬的岩石。

  在管道铺设出去2400多米后,魔力浓度终于达到了预定的指标。精疲力尽的钻头们停止了深入,牵连着的一截管道像渔夫撒网一样朝周围弹出了许多分支,以便扩大吸收魔力的范围,提高提炼魔力的效率。第一股雄浑精纯的魔力新鲜出炉了!它乘着输能管道向上前进,承载着所有部件的希望与期许,抵达了“基座”。

  这座中型魔力井开始正常工作了。

  这座魔力井旁边还有3座已经开始工作的魔力井。以它们为中心,附近发散出了一大批魔导设施————控流塔、分流塔等魔力输出调节装置,一系列制造零件用的魔导工厂,处于低功率运转下的护盾发生器,容纳了大量“水滴”的哨兵塔,用农业魔法维持和催化的粮食生产大棚,稳定工作中的供热通风装置,以及遍布整个基地的魔力补给点这里还预留了很多魔导车和天空舰的停泊位,足以迎接上万名旅行者的到来。

  “怎么样?这个补给站看起来不错吧!”凯撒抱着小黄金行走在整齐宽阔的道路上,感受着由魔法创造出来的温暖清新的空气,如同在皇宫的花园里散步,热情地向莉莉丝问道。反观圣女小姐,她已经处于一种呆滞的状态,只是木然地点点头。

  昨天下午的时候,凯撒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兴起了“建补给点”的念头。他把这个计划命名为“挑战者之路”,意在鼓励将来的帝国人民沿着这条路线来领略北国风光。莉莉丝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只是考虑到凭借凯撒一个人所携带的材料与设备,可能无法与奥路帝国的那些大工程队媲美,于是没有抱过高的期望。然而,当夜幕降临,少女书籍读到11:30的时候,她发现皇帝还在外面组装魔导器,时不时敲敲打打,或是对着空地比划物件的尺寸与大小。看其干劲之足,熬个通宵都没问题。莉莉丝开始感到不对劲

  然后,当莉莉丝于第二天凌晨醒来时,她发现这里多了一片军事基地、末日避难所般的庞大建筑群

  “爸爸的眼皮变胖了!”小黄金调皮地揪住凯撒的衣领,用百灵鸟般清脆的稚嫩声音叫喊道。凯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先是笑着用下巴蹭了蹭自家女儿的额头,然后腾出一只手给自己放了十几个“高阶回复术”,顿时变得容光焕发。莉莉丝看到之后,眼神一凝,轻声吟唱起了咒语,为凯撒提供了一次“安魂术”。这个神术除了能够安抚亡灵生物外,还可以恢复正常生物的灵魂力量。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银发银瞳的老者。他穿着一身与“凯文”类似的法师袍,手中握着一根短杖,看起来和蔼可亲,充满智慧。“早安,创造者大人!”老人友好地向凯撒打了一个招呼,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有精神。

  “早上好,凯拉尔1号!”凯撒向老人报以温和的回应,小黄金也板起小脸,装作位高权重的样子,严肃地向老人点了点头。

  这是守备型魔导人偶“凯拉尔”型号。

  为了保障“补给站”的安全,并考虑到未来游客众多时维持秩序的问题,凯撒在“挑战者之路”的补给站内设置了很多守备力量。像是补给站外围的光束栅栏与固定式魔导炮、5个哨兵站内共计200个“水滴”自动战斗魔导器和眼前这位要塞长————“凯拉尔1号”了。“凯拉尔”型号的战斗方式与“凯文”类似,都是常规的魔导师远程作战模式,只不过这位“老人”的“脑子”里多装了一些关于管理和军事指挥的知识。

  与凯拉尔1号走近一些后,小黄金从凯撒怀里跳了出来,扑到了他华丽的法师长袍上,抓住了他一大蓬银白色的胡子。老家伙看起来处变不惊,熟练地把帝国小公主抱了起来,任由她在肩膀上玩闹。而实际上,凯撒知道这个“老头子”心里其实慌得一匹,他可不是什么饱经岁月洗礼的老年人,他从“出生”起满打满算只过去了10个小时,他目前的一切行为方式都来源于凯撒的记忆。现在他只不过是凭借着凯撒对戈兰顿的记忆与印象,努力塑造出了一种智慧、平和的老者形象。

  凯撒把小黄金从凯拉尔1号身上摘了下来,暂时与他告别。在这个刚刚建立没多久的补给站里,身为最高长官的人偶先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临走前,他向小黄金做了一个滑稽的鬼脸,逗得小公主一阵发笑。

  “还真是‘现学现用’啊!”凯撒小声嘀咕道。

  与此同时,距离补给站约1公里的冰原上。

  “挑战者之路”1号站设置的地点就在那个“风王之怒”炸出来的最内圈巨大弹坑里。因为冲击波的扫荡,这里的积雪被聚拢成了一圈外缘上的环状雪坡,冰川本体得以显现出来。这些固态的水每时每刻都在缓慢地流淌,塑造着冰川之下地表的形态。然而,由于阻力、地面高度差等原因,冰川不能做到像河流一样浑然一体,那些受力不均的地方必然会发生断裂。这就是所谓的“冰川裂缝”。它们有的小到无法辨识,有的却大如山脉峡谷,深不见底,幽邃地令人胆寒。更麻烦的是,因为视觉观察存在死角,很多时候当你发现这些裂缝时,你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一只大腹便便的冰熊从远处走了过来。它的毛色与一般的冰熊很不一样,耳朵、眼睛、前肢围胸一圈、后肢是深邃的黑色,此外其他身体部分为正常的白色。几分钟前,它因为贪玩而落下母亲与兄弟姐妹们很多路程,现在决定抄近道————翻越一座不到3米的小丘陵。然而,当它经过了顶端、开始下坡的时候,却发现面前是一条宽若江河的大裂缝。

  冰熊一生之中从来都没有见过冰川裂缝,此刻慌了神,脚底打滑摔了一跤,然后直直地滑向死亡之渊。它绝望地嚎叫着,用爪子疯狂地刨冰面,但是它创造出来的阻力在无情的重力面前还是太过渺小。它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几秒钟后,冰熊与无数散落的冰渣一起坠入了这条冰川裂缝。

  就在冰熊的身体整个没入裂缝中的时候,一道耀眼夺目的纯白光辉从云层之上投射到了它的身上,把它包裹起来。那是一只身穿女仆装的娇小天使,她把光元素光元素之翼展开到了3倍大,才勉强裹住了这只有半辆魔导车大的黑白色巨熊。光元素之翼的载重能力有限,常态下本就不足以承受一只冰熊的重量,更别提现在还不是完全展开。小天使无法带着冰熊重返地面了,于是死死地收紧翅膀,注入魔力,与冰熊一同坠入了深渊。

  一线天空飞快地远离,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暗。重力势能迅速地转化为动能,“光球”的速度急剧飙升。冰川裂缝向深处发展,越发的狭窄起来。而且两侧的冰壁还不是笔直的,一些地方被冰川运动时产生的巨力扭曲,形成了断裂;还有一些地方则“藕断丝连”,出现了凸起部分,甚至偶尔会出现粘连的冰柱。而小天使与冰熊从它们之间高速穿梭而过,正面撞击的次数数不胜数,光元素之翼形成的护盾频繁地剐蹭着两侧冰壁,与它们激烈地对抗着,一时间冰屑横飞,其间夹杂着不少断裂的光之羽,在空气中化作游离的光元素。像是用铁锤敲击木板一样的巨响接连不断地出现,在拢音的裂缝里持续回荡。

  这只冰熊虽然外貌奇特,但是它的内心其实和它的同类们是一样的。面临“完全失重”这种疯狂地刺激感官的运动,它被吓得大叫不已,撕心裂肺。但是它很快便发现了那层薄薄的“光”似乎把所有的伤害都挡了下来,于是叫声逐渐平息,情绪趋于稳定,并用自己控制冰元素的天赋技能诱导“光球”躲过了一些撞击;小天使————希尔维亚抱住了冰熊宽阔的背脊,不断释放魔力修复受损的光元素之翼,却连一声痛呼都没有发出。

  下落一共持续了一分钟。裂缝狭窄到容不下冰熊的身体了,“光球”像是一粒夹进了书页里的豆子似的,一边与冰壁剧烈摩擦,飞快地减速,一边余势未消地向内积压,在冰壁上制造出绵延百米的巨大划痕。直到一次特别猛烈的撞击之后,“光球”才掉到了裂缝谷底。

  幸运的是,它们并没有被“卡住”,这里的“地面”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平坦的。

  然而,撞击所携带的动能超出了冰壁的承受上限,四周的冰块被震得寸寸碎裂,引起了坍塌。上百吨的冰块地动山摇地向下压,像是天空坠落,断送了来自外界的最后一线光芒。冰熊骤然反应过来,猛地一抖身躯,把背上的希尔维亚甩到面前并一口叼住,全力释放“冰元素掌控”的天赋,向着冰块少的地方乱钻。

  希尔维亚和冰熊的运气不错,冰层坍塌没能活埋他们。

  死里逃生的冰熊找到了一处角落,小心翼翼地把希尔维亚放了下来。现在的小天使像是一个被恶犬撕咬过的洋娃娃一样,背后的光元素之翼已经撞得残缺不全,身上穿的女仆装也被一连串的冲击撕得破破烂烂。透过衣服的裂口,可以看到那些异常明亮的肌肤和变形、错位了的身体改造。很多地方出现了裂缝,那些触目惊心的贯穿性创口中并没有流出鲜血。希尔维亚的血管里奔涌着的早已不再是血液,而是圣洁的光芒了。

  冰熊一动不动地用身体围住这只受伤的天使,想通过这种方式为她输送“力量”。它不敢多用一丝力气,生怕会伤到少女。好在元素生命的恢复力量是惊人的,随着浓郁到几乎成为液态的光元素从伤口中汩汩流出,短短半分钟后,希尔维亚的身体便复原如初了。冰熊亲切地把脑袋伸到小天使的怀里,发出顺从的呜咽声。

  “我没事的,别担心。”希尔维亚微笑着搂住冰熊圆圆的、毛茸茸的耳朵,抚摸着它的毛发,神情恬淡平和,如同教堂壁画上慈爱的天使一般。

  像是印证她说的话一样,希尔维亚干净利落地站了起来,动作没有一丝重伤者的滞涩感。她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磅礴的魔力,在体表塑造出一件纯白的魔导铠甲。冰熊高兴地用后腿站了起来,在小天使身边上蹿下跳。小天使不得不把它再次安抚下来,防止它造成的震动引发二次坍塌。

  “我们该想办法出去了。”

  希尔维亚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伸出右手,看到中指上那枚银光闪烁的金属戒指。它几乎完好无损,激烈的撞击对由精钢打造的它影响有限。小天使向其中注入魔力,意识探入其中的空间,感知到了一件魔导器,然后把它取了出来。那是一个板砖大小的魔导通讯器,并加装了很多增强信号的模块,看起来十分臃肿。不过,它的性能还是值得信赖的。

  希尔维亚操作了几下之后,成功发出了一条信号。

  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接着,希尔维亚张开双臂,她的身体和身上的魔导铠甲都释放出了强烈的光芒,仿佛要永远地驱散这里的黑暗似的。圣洁雄伟的光辉时而透过冰层,时而在冰面间折射,把这片空间映照地宛若天堂。空气中好像有淡淡的圣歌在回荡,冰熊感觉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力量,精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饱满。

  “好了!让我们来好好看看这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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