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传承两字的重量
直至多年之后,统御天都的武君方才知晓,好友当年没把话给他说全。
那一段高深的口诀,固然不是儒门心法,却远比儒门心法更为珍贵,然后,好友就这么随随便便传给了他,仿佛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而贯入他体内是那柱赤色六棱晶柱,更是辅助心法速成之用,神异非常,足以省下数甲子苦修。
解决功体问题后,他修为进境迅速,不过短短数年,两人之间的胜负便开始逆转。
到了后来,他更是没有输过,直至知晓一切之后,彼时的天都武君方才明白,好友当年选择成全他,自己的进境却因此落下。
以他们的资质,数百年的差距,可能要用一生去追赶。
…………
未来如何,夏承凛不知晓,也不在意,此时的他只是单纯的想拉好友一把。
毕竟,别看好友是散修出身,那一身傲骨可不比任何人差,如此才情,本能走得更远,却是不该止步于此。
两人相识以来,他便一直在想,能从哪方面帮到对方,却又不影响两人情谊。
此回,也算因缘际会,全了他一桩心愿。
夏承凛自认,就算没有晶柱辅助,他也能将血穹苍修成。
见好友这么说,罗喉便没有继续问下去,在他看来,朋友之间简单一些便好:
“说起来,你今日又断了我一口刀……”
还未说完,便听夏承凛说道;“此事好说,一口好刀我还是赔得起的,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把功体梳理顺畅,白天之事我不会与凤卿说。”
虽然,刀其实是承受不住罗喉的功力,被强行震断的。
毕竟他之功体霸道非常,使用的却是长刀,平日之中还好,寻常妖魔一招能杀一大片,但与高手交锋,便不够看了。
“嗯。”
看着好友认真的神色,罗喉没有多言,开始在卧榻上打坐。
确定无恙后,夏承凛也未再做停留,他也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再加上以好友的性格,没醒之前还好,如今既然苏醒,必然不乐意他在此处浪费时间。
当然,更大的可能,其实是拉不下面子。
别问他为何知晓,问就是人是在德风古道长大的,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
…………
夏承凛与玉离经在西武林奋斗的同时,远在中原的始作俑者,也同样没有闲着。
毕竟,在卸位之前,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提前安排。
粹心殿上……
千载不变的书桉前,只见两道身影静坐,各自忙碌着。
一者着黑色儒衫,其上绣有金纹点缀,玉冠将如火的赤发束起,金童深邃,让人看不出深浅。
一者身着白衣,间有水蓝色烟纱,风鬟雾鬓,如雪的长发倾泻而下,发髻上点缀有几支珠钗,尽显清雅。
随着最后一本卷宗被写完,蔺重阳将毛笔挂回笔架,起身舒展了一番筋骨:
“除了我已经解决的那些,承凛继任以后需要接手的事情,差不多都在这里了。”
一摞又一摞书册与卷宗,在书桉旁被整齐的摆放着,这便是他从西武林回来这段时间的成果。
有身边之人协助,前后仅用了数个月,便将他继任以来的一应事务,进行了整理以及重新编纂。
桌桉的另一边,甫装订完最后一册书的霁无瑕闻言,抬手揉了揉发涨的眉心:
“这些事情,他们不一定会比你处理得好。”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某一天会对他了解的这般透彻。
其中记载的内容,只是阅读一遍,便让人头疼不已,更遑论将其一件件记述,甚至在记述时,还会加上大量的注解与附录。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些内容都是一个人的经历,以她对他的了解,其中应当还隐去了部分。
一切都是相对的,这个道理霁无瑕很早之时便明白,就如同眼前之人……
昊日,不止能带来生机,也能带来毁灭。
不过她并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侵略者从未在意过苦境的苍生,那哪一天相同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可埋怨。
同样,侵略者也不会对自己的行为忏悔,他们只会后悔自己战败。
对于这些事情,霁无瑕看得很透彻,她也必须看得透彻。
“传承是必须的,前辈若不把路让开,后辈又如何能真正成长?”出言同时,蔺重阳回到座位。
对于他们这一脉来说,传承一词,意义重大。
将装订好的书册放置妥当,看着身旁这被严格分类的卷宗,霁无瑕轻叹:“话虽这么说,但你当真放心得下?”
他若放心得下,便不会做这么多准备,甚至费尽心思,做了大量注解与附录。
即便如此,他仍旧要将其传承下去,哪怕,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后辈,并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正如他的答桉,依旧是她认识的那个他:
“自然,是很难放心得下的,不管他们如何成长,在我眼中终究还是后辈。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他们去做,事情若是全让后辈做了,那还要前辈做什么?”
蔺重阳自己也清楚,苦境本土还好,儒门的影响力足够大,像天疆与精灵天下这种异境,真正与他们有关系的还是他本人,而非是儒门。
这是幸事,却并非是好事,蔺重阳将德风古道当做是家,故而不希望所有的事情,都关联在他一人之身。
他更希望,他们这一脉能够强盛下去,而这单靠他一人是做不到的。
若只是一代强,一旦断代,便是一蹶不振。
矛盾的话语,让人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所以你就留下了这么多事情?”
“这是必要的磨砺,不然他们如何成长?几时才能独当一面?”
靠在座椅背上,蔺重阳双眼轻合,抬手捏着眉心,舒缓着精神上的压力,语气之中也难免带了些惆怅:
“一脉之兴衰,其中的重量,远没有说起来这般轻松。”
就像他与夏承凛说得,当最好准备来承接这份责任之时,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便不再只属于自己。
肩上的责任,有太多的放不下,但终归都需要放下。
当年,一众长辈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今他也将希望寄托给了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