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那些花儿
无论有多不舍，时光终究不会为谁停下。
六月一号，儿童节，离高考只剩六天。
高考的考号已经发下到每个人的手中，学校也有一部分教学楼划成了考场，老师们几天前就已经通知，今天是离校前的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放假。
整个高三教学楼都弥漫在躁动而复杂的情绪下，紧张，兴奋，解脱，离别，惆怅，喜欢，期许，遗憾，怀念……好像高中三年所有埋首书海而无意或刻意错过的情绪，在这一刻通通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座位上，每个人的课本都是打开的，但没有一个人看得进去……
雪白的纪念班服昨天刚到手上，今天全班五十六名同学就都迫不及待地穿在身上，但没过多久，每个人的衣服上，就被各种颜色的水笔写满了签名和祝福。唯一没有被字迹覆盖的，是他们胸前大大的“高三一班”……
班级通讯录里，一条一条的个人信息被详细地记录上去。群里面，嘀嘀嘀嘀的消息响个不停……
情侣们亲密地坐在一起，自如的应对着同学的打趣，大大方方地牵着手走在校道上，哪怕见了最严厉的老师，他们也会笑着叫声老师好，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平常躲在厕所或是教学楼角落偷偷抽烟的男生们，大咧咧地聚在教室外，一口一口地吞云吐雾，只是吸着吸着，就有人呛红了眼睛……
班级前门，不时会有别班的男生或女生三两结群地经过，在死党的撺掇下，便会猛然鼓起勇气大喊一声“XXX我喜欢你！”然后大笑着仓惶逃跑……
前面高一高二的教学楼，猛地落下两条红幅，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惊天动地地响起了“学长加油！高考必胜”……
……
走出小超市，张扬和顾北一人递给苏以晴一支半张脸大的棒棒糖。
“儿童节快乐！”
“儿童节快乐！”苏以晴眼睛眯成一弯月，开心地接过。
“去后山走走？”
“嗯。”
教学楼后面有座小山包，言简意赅，大家都把它叫后山。后山有鹅卵石铺成的崎岖小道，在山顶和山腰各有一座小小的亭子。
“听说后山明年就要挖平盖成教学楼了，我们以后是不是都看不到了？”
小路上，苏以晴双手背在身后，倒退着走在他们前面，神色有些怅然。
“嗯，我们现在的教室，到时候可能也推平了，建多媒体大楼……啊，真是便宜了学弟学妹啊！”
张扬白色的班服上被画满了心形，苏以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那你留级继续读啊，反正有那么多学妹喜欢你！”
“那怎么行，区区儿女情长……”张扬一脸正气地摇了摇头，“我还是喜欢大学的学姐。”
“哼！”苏以晴走前两步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顾北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活该。”
“喂……你们……真是……”张扬揉了揉脚，赶紧跟了上去。
走近山腰的小亭子，一阵带着哭音的争吵传了过来。
“我不管，到时候你报哪里我就报哪里，你才不要想丢下我一个人……”
“小清！你的成绩比我好那么多，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就算没有在一起，也要跟在一起一样……你相信我，然后放心去飞，好吗？”
“可是我一个人……”
“小清！”
“我不要一个人……”女孩大哭着扑到男生怀里，“我不要一个人……我想你了怎么办……呜哇……我不要一个人……”
“小清……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男生也哭了出来，紧紧地抱着她！
“呜……我不要一个人，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你了怎么办……呜……我想你了怎么办……”
三人停住脚步，苏以晴蓦然红了眼眶。
“你为什么都不留我们？”
她使劲仰着头瞪着眼睛，可眼泪还是拼命往下掉。
张扬死死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别过头去，她颤抖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无比坚定。
“如果你说留下，我就留下。”
……
张扬的心里就像被锤子狠狠地砸着那么难受！
胸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
下一刻，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苏以晴哭着看了他一眼，终于捂着嘴，从两人之间跑过。
顾北低着头。
“走吧。”
……
第四节，语文课。
张扬和顾北坐在位子上，都没有说话。
周老师走了进来。
按照惯例，她也会像前几节课的老师那样，笑着鼓劲大家几句，祝大家高考成功，金榜提名。
但是她没有。
“这是我给大家上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了，请大家拿出你们最喜欢的本子，这节课，我们最后一次听写。”
听写……大家都有些奇怪，不过这种时候，哪怕是平常最捣蛋的学生，都乖乖地拿出了作业本。
周老师看着大家作好准备，便拿出一张纸，开始念了起来。
“余敏华。”
“老师。”坐在第一排的余敏华乖乖站了起来，所有人愣了一下。
老师压压手，示意她坐下，笑着看了全班一眼：“写下来。”
刹那间，便有人红了眼眶。
“蒋元劲……”
“崔屹青……”
越来越多的同学湿了眼睛，他们模糊着双眼，在本子上颤抖地，用力地写下名字。
“李青青……”
“周雄……”
周老师兀自湿了眼睛，还是对着众人笑了一下，继续念着。班级里开始响起低声的抽泣……
“方娟秀……”
“杨芷环……”
有女生捂着嘴，压抑不住大声地哭了出来，泪水打湿作业本，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
“杨珊珊……”
“郭婷……”
每个人都在哭，每个人都在掉眼泪，嚎啕声中，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是谁哭着唱起了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文娱委员哭着站了起来，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班长哭着站了起来，副班长哭着站了起来……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越来越多的人，哭着站了起来，
“啦……想她……
啦…她还在开吗？
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全班大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