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第十章
寺庙的后院不比皇宫,窗纸单薄,透光极强。
此时那道身影,太子看得极为清楚。
正勾着腰,身子微微倾下,一双手拨弄了几回衣襟,竟是慢慢地褪去了外袍,松懒地搭在了肩头,映出的一道剪影,凹凸有致,尤其妖娆
成。
她是将自己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太子闭上了眼睛,脑子里的经文算是彻底被她驱散了个精光。
祭月前后的月亮都很亮堂,银光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泛出了浅浅光晕,太子下了台阶,走过穿堂,脚步停在了对面的厢房外。
“唐韵,出来。”
唐韵饿了一日,先前不觉,如今盯着炉子上的一锅炖肉,倒是馋得慌,拿起箸还未来得及送进嘴,屋外便响起了太子的声音。
唐韵一愣,忙地搁了碗筷。
屋子里的炭火生得太旺,适才唐韵烤得久了,褪了一截身上的外袍,唐韵一面拉上衣袍,一面匆匆地往外走。
“吱呀——”一声,唐韵拉开了门。
太子的目光落过来时,唐韵还在拿袖子拭着额头的薄汗,一张脸满是潮红,“殿下。”
太子劈头便问,“不歇息?”
“我”
“在等孤?”太子一声打断了她,脸上虽有笑意,却不达眼里,冰凉的眸子内明显带了一丝警告之意。
唐韵先愣了愣,倒也没多解释,轻轻地抿住唇瓣,同样一道目光望过来,眸色同今儿白日一个样,水汪汪的写满了冤枉。
“唐韵,孤今日同你说的话”
“殿下饿了吗?”唐韵突地出声,未等太子反应过来,便着急地道,“要,要糊了,殿下等会儿,等会儿韵儿出来,再听殿下训。”
太子:
他何时训她了?
太子看着她匆匆地跑回了屋内,片刻后,里头便响起了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折腾吧。
太子扭过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经挂上枝头的圆月,转了一半的脚尖,到底又挪了回去,跨进了门槛。
里间的火炉子上,锅子已经“咕噜咕噜”地煮得沸腾。
唐韵先用火钳挪了挪锅,没成功,又拿火钳去夹底下烧得红彤彤的木炭,火钳一动,上面搁着的锅子也开始摇晃。
一个着急,唐韵伸了手。
“哎呀——”一声呼痛,身后的太子都不忍看,偏过头轻轻地“啧”了一声。
果然还是那个德行。
当年一伙子人出去扎营,火烧得锅都快烂了,她死活不同意往里参水,说会破坏原汁原味,后来一锅全是糊味。
这么多年了,这毛病还是没改。
待她消了声了,太子才转过头。
唐韵也看到了他,嘴里含着被烫伤的手指,唇瓣粉嫩红润,目露惊慌,含含糊糊地唤了一声,“殿下”
怎么听,怎么勾人。
太子一笑。
看来“勾搭”二字用在她身上,都算是埋没了她。
锅里的热气越来越旺。
唐韵又疼又急,一时也顾不得他,脚步在屋子里打了一阵转,终于想起了面盆架子上的布巾,“殿下先出去等会儿,韵儿马上就好”
等唐韵寻来了布巾,太子已经从屋内舀了一瓢水,走到了火炉子旁,唐韵瞧见,下意识地出声阻止,“殿下”
太子看都没看她,手里的一瓢水,倾倒了一半在锅里。
唐韵脚步极快地走了过去,眸子跳了跳,到底还是感激地说了一声,“多、多谢殿下。”
太子转身,看向她,“手拿出来。”
唐韵适才被烫得疼了,手指头本能地送进了嘴里,一着急便也忘了,并不知他说的是何意。
太子也没解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了过来。
肌肤贴着肌肤,袖口绞在了一起。
“殿下”
“别动。”
潺潺的水流,慢慢地从她红肿的手指头上流过,沾了些在两人的衣袖上,带着一股子冰凉,唐韵整只手都被他捏得酥酥麻麻。
任哪个姑娘这般被一男子攥住手,都会羞涩,唐韵也一样,声音也变得细软了起来,“殿下,韵儿没事。”
“没用食?”
“嗯,明公公送了饭菜来,韵儿会煮,便自己煮了些,只是这炭火太旺,忘记关炉子盖了。”唐韵挨着他,轻声地念叨着,仿佛两人又回到了六年以前,全然忘记太子这几日带给她的恐惧。
太子没应。
安静地将瓢里的水淋完,便松开了她的手,瓜瓢搁在她身旁的木几上。
目光抬起时,无意中看到了她身旁的窗户,眸子微微顿了顿,似乎明白了适才那剪影是为何。
眸子里一抹隐隐的愧色刚浮上来,身旁的唐韵突然伸了手过来,手指头轻轻地捏住了他的衣袖,“殿下袖子湿了。”
太子依着她的视线垂目。
纤细的十指使了力气,泛出了骨节,捏了一把他袖子上的水,再轻轻地展开,往火炉子边上挪了挪,移动时,那指腹如一道羽毛,有意无意地从他结实的手腕上划过。
太子的胳膊僵了僵,眸子一抬,看向了她那张无辜至极的脸。
她冤枉吗。
太子由着她牵起自己的衣袖,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观察着她的神色,半晌才出声提醒她,“不吃了?”
唐韵这才猛地回过神,锅里又有了沸腾的迹象。
唐韵赶紧拿起了一旁的布巾垫着锅柄,正欲将锅子从炉子上挪下来,指腹被烫伤的地方,被火一烤,遽然一疼,“嘶”一声,又缩回了手。
太子实在看不下去,伸手一把给她挪了下来。
唐韵感激地看向他,“多谢殿下,殿下要不要也用些?”
“孤清修,不吃肉。”
“我,我平日里也不吃的,今儿实在有些馋了,才去厨房拿了些,不曾想扰了殿下”
太子想起她这几日她藏在东宫的日子,过得确实很清苦,倒也理解,转身往外走去,“慢慢吃。”
“韵儿送送殿下”
唐韵娇软的话音刚落,太子的脚步便是一顿,原地退了两步,才转身走到她跟前,冷不防地偏下头来,呼吸落在了她的颈项间,“当真要送吗?”
太子的唇瓣几乎快挨上了她衣襟下的皮肉,此时唐韵只要稍稍一动,便能碰上。
太子看着她明显僵硬的脖子,这才稍微起身,一双眸子近距离地盯着她的眼睛,温和的笑容之下,露出了他桀骜不羁的本貌,“明日,顾景渊来接你,好好做你的国公府妾室,别招惹孤,孤给不了你任何东西。”
他不会纳妾。
更不会纳一个一身都是麻烦的妾。
唐韵心头是些许害怕,却也没躲,鼓足了勇气看向他漆黑深邃的眸子,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委屈地问他,“殿下是觉得韵儿不美吗?”
太子沉默地盯着被她咬得变了形的嫣红唇瓣,轻声一笑,眼里的目光已极具危险。
“殿下不试试怎知道对韵儿没有感觉,韵儿是真心喜欢殿”
唐韵的话还没说完,纤细的腰肢便被他一把掐住,力道太大,推得唐韵往后踉跄了两步,又被他擒住了后脑勺,冰凉的薄唇碰到了她的唇上,柔软的触感刚袭上了脑子,屋外“咚咚——”的两道敲门声传来,“殿下,顾公子来了。”
屋内两人皆没了声息。
唐韵屏住了呼吸,死死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
“殿下,臣已经打听到了俘虏的消息,且,唐姑娘的下落城也有了些眉目”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太子的眸子才动了动,瞟过跟前她近在咫尺的嫣红唇瓣。
两回了。
太子此时脸上的神色,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儒雅,极为不恭地嗤声一笑,“你那情人,来得倒挺及时。”
唐韵也听出来了顾景渊的声音,紧张之下,一双手攥得更紧了。
太子无奈地勾起了脖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松松。”
唐韵不敢松,声音颤抖地道,“凌哥哥”她要是被顾景渊瞧见就完了。
“行了,等着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