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5

  酒吧本身就是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虽然都是一杯酒,但“赔”和“请”的意思很不一样。

  前者只是利益关系,而后者,无形之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吧台边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年轻但是十分有吸引力。是一般女孩很难招架的那一款。

  他说“你可以请我喝一杯”的语气和表情随性痞气,又夹杂着一丝浅浅的撩。就像那种情场老手,你明知他对你不是真的,可却忍不住被他身上浪荡的气质吸引。

  “你想喝什么?”

  “你看着办。”

  夏轻眠的视线从他年轻俊逸的脸上移开,转头对酒保说:“两杯西瓜汁。”

  酒保微怔,下意识去看苏彻询问他的意见。

  苏彻手肘搭在吧台边缘,冲夏轻眠挑了下眉头。见她脸上的表情是克制的平静无波,一声轻笑从喉咙间溢出。

  “都听她的。”

  酒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头去准备。

  “我在这里还从来没喝过西瓜汁。”

  “很好喝,你可以试试。”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眼里满是真诚,似乎真的很想把自己偏爱的东西分享给他。

  苏彻因为这个想法心尖忽然一阵轻痒。他不着痕迹的弯弯嘴角,“酒也挺好喝,刚才那杯每次来我都会点。”

  虽然接受了她的做法,但心里还是有些小介意。

  “二位的西瓜汁。”酒保将东西放好后知趣的退开。

  夏轻眠将其中一杯挪到苏彻面前,故意忽略他眼里似是而非的挑逗,端起自己这一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开玩笑:

  “你就当我不想被人误会对小弟弟图谋不轨吧。”

  苏彻唇边的笑意一敛,狭长的眼眸眯了眯。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玻璃杯边缘轻轻剐蹭,状似无意的嗤笑一声:“比你小有罪?”

  “当然不是。”

  因为不熟,夏轻眠的话点到即止。眼前的男人寥寥几次见面,她不是感受不到他对自己好像有些其他意思。

  别说现在正准备跟许谨修解除婚约,就是单身的条件下,姐弟恋也不在她考虑范围。

  在她的印象中,男人心理年龄发育晚,会在某些方面不够成熟,更别提比自己小的男人。她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母亲选择一个成熟可靠的男人,而不是空有颜值只会花言巧语的父亲,她的生活一定比现在幸福得多。

  即便那样她不会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她也是愿意的。不想来到这个世界,是父母争吵时,父亲对母亲家暴时她总会萌生出的想法。

  苏彻看着她渐渐暗淡的眼眸,脑海中出现的是她窝在医院的椅子上,在睡梦中哭泣的画面。

  那时的她像置身荒岛的小动物,无助又孤独。

  他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将玻璃杯送到唇边,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

  “你说得对,确实很好喝。”

  他微弯的眼眸像是一轮新月,温柔又漂亮。而且帅的人真的无论做什么表情都是帅的。

  夏轻眠被感染,也跟着弯起嘴角,“你喜欢就好。”

  “你应该多笑一笑。”

  “什么?”

  苏彻下了高脚椅,往前走了一步。迷离的灯光晕染在四周,无声加重几分旖旎。两人的距离缩短,彼此眼中的倒影看得更加真切。

  “我说,这首歌很好听。”

  彼此的距离不到半米,夏轻眠可以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那香味有些沉,并不刺鼻,出现在这样张扬的人身上显得有些突兀。

  “1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年轻女歌手抱着吉他低声吟唱,婉转的嗓音中透着一丝艰涩的苦。

  一些陈年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夏轻眠恍惚一瞬后回过神。她想,心跳不太规律可能是被他身上的味道影响了。

  “是挺好听。”她轻声说。

  然而这首歌搭配的画面总是不太尽如人意。

  突然响起的电话铃斩断了两人之间无形的推拉。夏沁雪在话筒里说香油用完了,提醒她带一瓶。夏轻眠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去超市。

  结束通话,夏轻眠转过身,抬起眼眸看向苏彻:“今天谢谢你。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苏彻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颔首道,“路上小心。”

  夏轻眠点头与他道别。

  她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的视线跟着移动,穿过透明玻璃,目送她上车。

  “看什么呢!你的漂亮小姐姐呢?!”司徒野上完洗手间,贱兮兮的凑过来。

  “走了。”

  “怎么样,电话要到手了吗?”

  苏彻瞥他一眼,“我是你?”

  要手机号加微信约房间,又渣又糜烂。

  “不是,你怎么人身攻击呢!我跟每个女人都是你情我愿的。”

  “不是你情我愿的都进局子了。”

  司徒野一噎。不对头啊,跟意中人聊这么久不是应该很开心吗?!这一身怨气怎么好像被人甩了似的。

  他恍然大悟,“我靠,你是不是表白被人家拒绝了?!”

  这话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了苏彻的痛点。连带声音都多了一丝烦躁,“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表白了?”

  他确实没表白,但夏轻眠也表达得很清楚。她目前对他没兴趣,并且非常介意他的年龄。

  其他问题都还好说,年纪没法改。

  苏彻脸色沉了沉,提步往出走,“滑雪我不去了。”

  “啊???为什么!”

  “有事。”

  司徒野跟在后面追问,“来之前你不是答应了吗,怎么忽然就有事了?!”

  苏彻心里烦躁,停下脚步严肃的问他:“你说有什么方法可以让我在短时间老几岁?”

  ……这是什么他妈的鬼问题?

  一时间给司徒野整不会了。

  “老、老几岁?”他想了半天,试探的说,“可能没办法,要不你重新投胎试试?”

  苏彻听罢,一脚踢他屁股上,“你先。”

  “我先什么?”他揉着屁股问。

  “先去死一死。”

  夏轻眠跟夏沁雪去许家谈了退婚的事,然后告诉了林竹音。对方激动得立刻给她定了一个海边自由行套餐。

  不巧西市刚好有考古工作,没想这一忙就忙了两个多月。工作结束,夏轻眠直接踏上了飞往海市的飞机。

  从寒冷的北方到艳阳高照的南方,她在飞机上经历了羽绒服到薄纱长裙的换装。

  碧蓝的天空,蓬松柔软的云朵,让夏轻眠心情变得极好。只可惜快乐没有持续到最后。

  飞机落地后,忽然下起大雨。她背着登山包走出航站楼时,硕大的雨点如瀑倾泻,在地面上砸出大小不一的泡泡。

  包里只有几件换洗衣服,没有遮雨工具。她躲在屋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20:03。

  时间倒是比预期的提前了十几分钟。

  航站楼前人们进进出出,车辆走走停停。雨声错落嘈杂,空气里的炙热因子被浇灭了不少。

  大约五分钟后,手机铃声响了。夏轻眠接起电话,对方操着生硬的普通话说自己是度假别墅的负责人,来接她的车在路上出了小车祸目前正在处理,可能需要她自己过去。

  通话结束,夏轻眠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一时间有些茫然,看来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出租车队伍已经排成了长龙。夏轻眠到队尾排队,等了十几分钟,好不容易轮到她却没有车愿意去。

  因为路远,还是在海边。这样恶劣的天气都不想跑。

  “快点啊,到底走不走?”

  “麻烦不要耽误别人时间好吗!”

  排在后面的人渐渐抱怨起来。夏轻眠只好让出位置,想碰碰运气去拼车。

  周边停了许多私家车,有的车身上贴着电话号码,可以出租。她试着拨打了一个,没有打通,她有些气馁。为什么明明开端很美好,却总要配上一个令人郁闷的结局。

  夏轻眠对着手机想办法,忽然一束车灯照了过来。她顺着光源转头,一辆黑色越野车穿过层层雨幕缓缓驶来,停在她面前。

  车窗慢慢下降,露出一张颇有性格的脸,“你是不是要坐车?”

  夏轻眠以为是拉私活的,点点头,“到海边度假别墅多少钱?”

  那男人没说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比出ok的手势。

  “三百?”

  “三千。”

  夏轻眠一噎,“……你怎么不去抢。”

  对方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因为犯法。上来吧,免费送你过去。”

  人处在陌生环境,警惕性难免会高一些。能用钱解决的事比较简单,免费的东西反而会令人心生疑惑。

  忽来的善意让夏轻眠开始踌躇。

  男人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深邃的眼里露出些似是而非的促狭。

  “度假别墅的车出事了,我顺路过来。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原来也是别墅的人。

  “那谢谢了。”

  夏轻眠打开实时定位分享给林竹音,而后若无其事的开门上车。

  越野车后座装满了东西,她只能坐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车子一个漂亮的转弯开出了收费口。

  雨没有缓解的趋势,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密集而凌乱。车内有淡淡的薄荷香,是从驾驶座散发出来的。清爽的味道和男人粗犷的外表有些不相符。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交谈,男人专注地开车,夏轻眠放空思绪观赏这座陌生的城市。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忽然斜刺里冲出一辆摩托车。眼看就要撞上去,男人反应迅速地踩下刹车才避免了这场意外。

  只是夏轻眠猝不及防,原本抵在车窗的头狠狠撞在了上面。

  咚一声,像挑西瓜的声音。她忍不住闷哼,眼前似有黑雾闪过。

  “有没有事,疼不疼?”

  短暂的寂静后,男人紧绷的声音响起。

  夏轻眠摇摇头,想说没什么大碍。却在看见对方的表情后忘了说话。

  男人肤色古铜,微卷的碎发搭眉,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此刻充满戾气。不长不短的胡茬遮住他的下巴,可嘴唇是干净的浅红色,唇形也很漂亮。

  见她没有回应,他蹙了蹙眉头,似乎想伸手查看她撞到的地方。

  夏轻眠心头一跳,未来得及做出躲避的动作,他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她的额头,“你是撞到听不见别人说话了?”

  尾音微扬,戏谑的语气透了些痞。让夏轻眠忽然生出一丝似曾相识的画面。

  “我没事。”她淡淡说。

  听罢他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后半程路车里很安静,夏轻眠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刷了会手机将瞌睡虫赶跑,车子开进度假别墅时她终于放松下来。

  男人将车熄火率先下车,她这句谢谢梗在喉咙。可下一秒,副驾驶的车门打开,那男人撑着一柄黑色雨伞只身站在雨幕中,耐心的等她下去。

  “谢谢。”夏轻眠顺势下车,与他并肩走向别墅大门。

  漆黑的夜晚,两个人一把伞,雨点落在倾斜的伞面,无声沾湿了宽阔的肩膀。

  舟车劳顿,回到房间后夏轻眠第一时间去冲了个澡。照镜子时发现额头很红,那一下撞得不轻。

  她轻轻点了点,咧嘴嘶了声。这个见面礼可不太友好。

  从浴室出来,敲门声正响。夏轻眠从猫眼看到外面,打开门。

  “这个拿去敷一敷。”他手里是一个冰袋。

  夏轻眠道谢接过,随口问:“你也住在这里?”

  他挑挑眉,反问:“不行?”

  此情此景,再度勾起了熟悉的感觉。

  有些想法一但发芽就会控制不住的疯涨。夏轻眠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她平时并不会主动在意陌生人的样貌,今天却鬼打墙似的绕不开。

  也许是她的目光过于明显,一下就被抓包了。

  “你在看什么?”

  夏轻眠并不心虚,而是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只是觉得你有点眼熟。”

  这句话让他轻笑出声,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别有深意情绪,“哦?那你觉得我像你认识的哪一位?”

  他转了个弯将话扔回来,唇边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没多说一句话,只用一个似是而非的眼神就将所有意思表达清楚了。

  这人的眼睛会说话,而且还是引人遐想的话。

  夏轻眠领会到了他的意思,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有些唐突。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过短短两个小时,这话怎么看都有搭讪的嫌疑。

  可天地良心,她真的没有这种想法。早知道就不多此一举了,明明她确实说不上来他到底像谁。

  “你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想法。”这种解释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

  “啧,原来是误会。”他插着裤兜,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深潭般的眼眸专注凝望她,眼底的戏谑在她不自在的闪躲时宛若渐渐下沉的夕阳,一寸一寸变得温柔。

  片刻,他很淡地笑了声,似真似假道:“那真是可惜了,我差点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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