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坐在萧戈的对面，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青葱白皙，刺萍每日会用温水加入花瓣泡了，然后用干净的巾子擦干，再涂上一层素年自己做的花脂，柔软芳香。</p>
半晌，素年才抬起头，眼睛里半点水光不见，她忽然笑了笑：“我其实想抱着肚子满地打滚，从院子这头滚到那头，哭着让你别去的，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出来，因为没有道理……”</p>
“我从来都指望能过上混吃等死的日子，没有岌岌可危的现状，没有隐隐骚动的不安，每日用无聊来打发时间，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吃一大碗，一睡一整天，轻松惬意，岁月静好，你曾经说，会带我离开京城，随便找一个小城住下，我记着了，所以，你去吧。”</p>
萧戈看着素年的眼睛，是形状非常漂亮的杏仁眼，长长的睫羽轻轻垂着，只能看到一汪清透与幽深。</p>
“我不能自私的以别人的性命来成全自己的懒散，我并不大方，却也懂得大义，不过……”素年停了一下，抬起头来：“丽朝没有别的将军了吗？皇上得广纳人才才行啊！”</p>
素年无比忧心的表情让萧戈的心情忽然好了些，前面“一吃一大碗，一睡一整天”的日子，竟然让他也无比期待起来，虽然自己知道素年不会反对，可正是因为知道，萧戈心里的愧疚就更强烈。</p>
“我现在就要走了，放心，不会有事的。”萧戈起身走过去，在素年光洁的额头上轻轻用嘴碰触了一下，“我会很快回来的。”</p>
素年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要不要我帮忙收拾东西，这个我已经很熟练了。”</p>
萧戈一愣，笑了出来，淡淡的笑容软化了他脸上的表情，漂亮得显得极不真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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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戈离开自后，素年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用手摸了摸肚子，忽然，掌心下感受到一个圆圆的东西顶了一下，素年低头去看，刚好又看到肚子鼓出了一个小小的包。</p>
胎动素年早已感觉到过，但这么明显被她看到的还是第一次，素年有些欣慰，小家伙知道娘亲心情不好，故意逗她开心的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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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那些伤感的情绪突然消散了，素年心底涌起了无限的勇气和决心，她如今并不是独自一人混混就可以的了，她还有孩子要保护，是真正完全需要依赖她的孩子，如果，她想如果，若是萧戈真的回不来了，她也不允许自己这么消沉下去。</p>
深吸了一口气，素年缓缓起身，每日她都要在院子里走上些时候，今日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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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叶府眉烟夫人来了。”</p>
素年眨了眨眼睛，指导阿莲将鱼肉卷放入蛋液中，放到蒸笼上开始蒸，叮嘱阿莲看好时间，这才走出去迎接。</p>
眉烟近来时常会来萧府找素年，素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才走动的这么勤，不过，多亏了眉烟和她的乖乖女儿，倒是让素年真淡化了不少担忧。</p>
“快来让我瞧瞧，乖囡是不是又重了？”素年见到眉烟，忙先问起叶欢颜。</p>
眉烟笑着让奶娘将女儿抱过去，却是不让素年抱，素年的月份渐大了，欢颜如今喜欢挥舞着小拳头，若是不小心伤着了素年，那就不好了。</p>
素年伸着头，越瞧欢颜肉呼呼的样子越是喜爱，忍不住低头香了香，才拉着眉烟坐下来。</p>
“今儿来得正好，阿莲正在做蛋香鱼肉卷，一会儿尝尝怎么样。”</p>
眉烟轻捂着嘴笑出声，“那我是有口福了，来你这儿几次，回回都有好东西吃，阿莲的手艺呀，我都恨不得住你这儿不走了。”</p>
“那敢情好，若是叶大人同意，我这里随你住多久都行。”素年挑了挑眉，眉烟哧哧地但笑不语。</p>
如今眉烟和叶少桦搬离了叶府，眉烟自己当家作主，虽然宅子并不十分大，出入却都不需要跟别人汇报，眉烟较之从前，心情舒畅了许多，而且素年瞧着，她跟叶大人的感情也升温了不少，面庞红润明艳，就好像刚嫁了人的小娘子一般。</p>
“对了，给我接生的稳婆是我娘给我找的，端的是稳妥，若是你还没有找到放心的，我将她推荐过来？”</p>
素年点点头，“那太好了，我这里也没个可靠的长辈，能有稳妥的人便是最好的。”</p>
素年也不跟眉烟推辞，稳婆对女子的生产太重要了，如果碰到个技术不好的，或是来历不明的，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p>
京城里可靠的稳婆素年也不太清楚，她还正想着让眉烟帮她瞧瞧呢，没想到眉烟已经帮她想到了。</p>
“如此便谢谢你了，帮了我一个大忙。”</p>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没有你，我和乖囡能不能活下来都两说，这点事你还跟我客气？”</p>
素年便看着眉烟光笑。</p>
“对了，少桦让我告诉你，萧大人目前安好，让你放心，安安心心地将孩子生下来是关键，别的不用想太多。”</p>
“恩，我知道了，这话你来几次就要说几次，我都会背了。”</p>
素年笑着答应，这是眉烟和叶大人的心意，她十分感谢。</p>
阿莲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两个方形描金粉彩花口碟，热腾腾地冒着热气。</p>
“小姐，小姐好了，您试试。”阿莲将托盘在桌上放下，端着底部的小碟子将花口碟放到素年的面前，然后另一份端到了眉烟的面前。</p>
鱼肉卷是用青鱼脊背部位的肉卷成，没有鱼刺，每个鱼肉卷上插着一小片翠绿的芹菜叶作为点缀，下面是嫩嫩的金黄色蛋羹，看着就十分得有食欲。</p>
鱼肉鲜嫩异常，事先处理过，一点腥气都没有，混着芹菜叶特殊的香气，嫩滑鲜美，底下的蛋羹加了些牛乳，蒸之前还筛过两次，滑嫩如脂，淡淡的香甜。</p>
“所以我就说，来你这里次次都有口福，阿莲姑娘的手可真巧。”</p>
阿莲垂着手站在旁边，听闻连忙摆手：“是小姐教的好而已。”</p>
素年笑起来，“行了，多做几份你们分着吃吧。”</p>
阿莲笑眯眯地退下去，跟着小姐以后，但凡小姐吃得觉得好的东西，几乎都有她们的份，在院子里服侍的丫头们很少会有外心，能跟到这种主子，是她们的福气，不惜福是会有报应的。</p>
“你的丫头们各个都让我眼馋，都怎么调教的？也教教我呀。”眉烟从阿莲看到刺萍，从刺萍看到绿荷，还有守在院子里的绿意，和其他服侍的丫鬟。</p>
素年院子里服侍的人并不多，但每一个包括做扫洒的丫鬟，举止都十分得体，也几乎从没有出现过偷奸耍滑的情况，她们都想要表现得好好的，留在院子里。</p>
素年对下人的态度好到有时候都不像一个主子，不拘是谁，她都会微笑着说话，也从没有迁怒责罚，每季都会做新的衣服配饰，连胭脂水粉也会定期发放，月俸也足，丫头们到了岁数，还会费心帮她们找人嫁了。</p>
并不是随意指个人婚配，也不是为了要笼络外院的管事不管愿意不愿意塞过去，而是真心的，打听了那人到底是不是良配，才会做这个主。</p>
前些日子，素年就将院子里一个到了年纪的丫头，嫁给了外院的一个小管事，这个小管事为人忠厚老实，在萧戈面前也是能说得上话的，萧府里不少丫头都有些芳心暗许，甚至还有大胆的直接袒露过心意。</p>
只不过这个小管事并不喜好私相授受，为人稍显木讷，更是让人觉得稳重可靠。</p>
嫁过去的这名丫头并不是服侍在素年跟前的，可一年多以来，能称得上忠心耿耿，院子里她负责的事务从来没有出错，这样的丫头，有了这么好的一个归宿，院子里其他的丫头都打起了精神。</p>
看看，跟着夫人，有好日子过！她们这些做人家丫头的，能有个人肯真心为了她们寻找一门亲事，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有盼头呢？</p>
所以眉烟才会看到，素年院子里的丫头们都十分勤恳……</p>
闲聊了一阵子，叶欢颜在奶娘手里睡着了，眉烟也起身告辞，怀了身子那会儿她时常会犯困，可不能打扰到素年休息。</p>
“稳婆我过几日就给你送来，可以让她住在府里，有备无患。”</p>
素年点点头，再次道谢，惹得眉烟皱着眉蹲下身，跟素年圆圆的肚子抱怨：“瞧见没，你娘亲是个这么见外的人。”</p>
“动了，他动了！”眉烟惊喜地叫着，直起身指着素年的肚子，满脸神奇。</p>
素年就无奈了，好歹她也是生产完不久的人，怎么弄得跟没见过似的？</p>
“我这里有些补药，你拿回去吃着，上次我教你的那些动作你都学会了没？赶紧将身子调养好。”素年摸了摸肚子，这个小家伙十分活泼，时不时就要动一下，晚上睡着了都能被他动醒过来，然后换个姿势才能继续睡着……（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