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琳州的几个衙门的官员都集体翘班——参加宴会去了。</p>
倒不是他们认为对诚王爷一尽地主之谊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些直接隶属于黎州牧的官吏们，对诚王这个最年轻的王爷，也是淡定得很。不过是个王爷嘛，能比顶头上司还可怕？只要应付应付，不失礼数即可。</p>
放在往日，这样的宴会大抵有四分之一的人会“身体不适”，有四分之一的“公务紧急”，还有四分之一的“媳妇待产”，来的那四分之一肯定是抓阄输了的倒霉鬼。</p>
只是，自从知道州牧大人的其中一张请柬的去向之后，大小官吏们坐不住了。无他，只因那张请柬是请的辛蔷薇——那个当众甩了城王爷一耳光的奇女子。</p>
这不是摆明了看诚王殿下的热闹嘛！州牧大人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没想到竟有这么一个了不得的爱好。作为州牧大人的忠诚下属，长官的马屁是不能不拍的，大人想看热闹，他们自然得跟着煽风点火！何况，在精明的黎州牧手下当官，苦啊，整日累死累活的，还不让找点乐子么？</p>
把大厅挤得满满当当的下属，让黎鸳布满皱纹的眼角抽了又抽，平日里开会都没到得这么齐过，看热闹倒是一个比一个来得快。</p>
“诚王殿下，请。”</p>
话是这么说着，众官员的眼光却是不自觉地望向跟在悦宁身后的蔷薇，她与林序并排而立，戴了一个堆帽，只能透过那轻纱看到后面影影绰绰的面容。</p>
什么嘛，竟然戴了个堆帽，上面对纱还是双层的！</p>
诚王的占有欲实在是太可怕了，不就是看一眼嘛，至于防他们跟防贼似的嘛。于是几十道或是哀怨，或是希冀，或是悲愤的眼神砸向了悦宁。</p>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悦宁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众官员眼里的刀光剑影杀伤力自然不足为道，若无其事地微微一折身，“是小王叨扰了。”</p>
“殿下请入座。”黎鸳望了一眼他身后的蔷薇。风氏后人，是么？让我看看你是否对得起这个姓氏吧。</p>
“辛小姐可愿与我同席？”林序不待黎鸳安排便已开口。黎鸳单单给蔷薇发了请柬，又岂会安什么好心？让蔷薇与他坐在一处比较妥当。</p>
从一早开始，悦宁和蔷薇两人的不对劲，蔷薇跟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只当是没事人一般，而悦宁，看她的眼神分明是莫名的恼怒。</p>
有人愿意帮她挡麻烦，蔷薇自然是求之不得，点了点头。悦宁微微一皱眉，却也没有反对。</p>
一些戏文看得多点的官员看了看悦宁又望了望林序，已经开始按照戏本子里常有的戏码开始编排了，莫非，是两位好友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这其中的爱恨纠结实在是叫人叹息啊，叫人叹息。</p>
蔷薇扯了扯堆帽上的轻纱，第一次觉得悦宁也有做好事的时候，今日出来时他丢了这个帽子给她，她本来还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来实在是太明智了。</p>
“殿下，适逢本州青女采选，臣想沾沾殿下的光，请殿下和林公子做个评判。”黎鸳撸着那花白的山羊胡笑得很慈祥很和蔼。</p>
悦宁自然是无可无不可：“恭逢盛会亦是小王之幸。”</p>
各州府都设有“青阁”，每三年，州府都会组织会试，从身家清白的女子中遴选出一部分才学兼备的女子进入青阁，担任校书等工作。</p>
“青阁”在数百年前也曾鼎盛一时，其中两个女尚书便是出自于青阁，翰林院中也能看到青阁女子的身影。而今，随着女子渐渐退出官场，青阁也式微了，只在各州府衙门做做卷宗归档、核查以及收发公文等琐碎轻省的工作。因其并不清贵，世家女子已不屑为之，只有普通人家的女子仍是趋之若鹜。毕竟，出云国对官员素来宽厚，月俸不低，能进入青阁，也是彰显才学的好办法。</p>
蔷薇听到青阁遴选，兴奋莫名，只是瞧了瞧这厅上，除了他们坐着的小几，便只余下中间的空地，他们在此饮酒作乐，却叫这些女子当堂比试，未免轻慢了些。</p>
只听得悦宁道：“时辰尚早，既是青阁才女们比试，不如我们只先上些茶点可好？”</p>
“诚王殿下果然是仁厚。”坐在下首的官员少不得要应景地拍马几句。</p>
“请待选青女们上来吧！”</p>
十几个妙龄少女进来盈盈参拜。年纪小的才十三四岁，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身姿窈窕，容貌出众，有一两个姿色平平的，举止之间也自有一种吸引人的奇异魅力。她们一进来倒是没有看到出众的悦宁，反倒一直有意无意地注意着这大厅之中坐着的唯一一个女子——蔷薇的所在。</p>
一名小吏上前禀报：“待选青女们一共一十八人，已通过经史时论、书法画技、桑蚕稼穑以及棋艺六项比试。还有舞技、茶道、器乐三样未比。”如事先安排好的一般，剩下的三样都是可赏可看的。</p>
“哦？”黎鸳似是饶有兴致，“如今胜出最多的是哪位才女啊？”</p>
“夏家千金夏双小姐暂居第一。”</p>
听到小吏说起她的名字，一位橙衣女子上前福了一福，她姿容艳丽，在这群女子中本就抢眼，一般女子都不敢穿橙色的衣裳，会衬得肤色发黄，在她身上却是相得益彰，更衬得她肤若凝脂，唇若点朱。</p>
“小女只是侥幸罢了。”她说得谦虚，只是眉宇飞扬，并未掩饰得色。琳州文风鼎盛，能在琳州得了青女第一名的，放眼整个出云国，也是有数的了。</p>
黎鸳笑道：“夏青女何必谦虚，早就听闻夏青女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是不负盛名。”他一句话直接定了夏双青女的名份，自然，在前面的六场比试中稳坐第一的人，即便下面三场的表现再怎么不堪，这十个青女的名额也必定有一个是她的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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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黎大人夸赞。”夏双说着，却不自觉地往蔷薇这边望了一眼。</p>
“有贵客在，不如先比试茶道罢？”</p>
待选青女就着端上来的小几煮水烹茶，一时间大厅之内茶香弥漫。这茶道讲究的不仅是对茶叶的辨识，茶汤的味道，水的火候、器具的选用，就是烹茶的动作也讲究浑然天成，不带雕琢痕迹。</p>
待选青女们动作娴熟而又优雅，光是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只是有几位因选错了器具或是因为紧张动作流于刻意，被刷了下来。</p>
不多时，待选青女们便端了小杯的茶汤送到席上。夏双泡的是唤作“红梅”的红茶，用细白的甜瓷杯装着，因茶叶上好，茶汤贴着杯口之处似有淡淡的光轮，光是瞧着就已赏心悦目。蔷薇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是好茶，只是过了火候，香气太过浓烈，失了醇厚清冽的本性。</p>
另一位青女端上的是一个素色的瓷杯，茶汤是浅浅的黄绿色，清新素雅。茶到口中，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气蔓延开来，待去细闻，却又消失不见了。而且……这茶的味道……是玉老山泉泡的吧？蔷薇怔住了，继而摇了摇头，怎么可能，青州离荀阳城不下五百里，怎么会是玉老山泉？</p>
见蔷薇摇头，林序问道：“茶不对么？”</p>
蔷薇侧过身子，悄悄地问林序：“之前并未听闻遴选青女还要比试茶道和舞技。”</p>
林序多剔透的一个人，怎会不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摇头轻笑，亦是压低了声音：“官场上应酬不少，青阁也少不得要去的。”</p>
蔷薇叹了口气：“难怪个个都是大美人。”看来这场比试也不过是为了博贵客一笑，难为悦宁还能端出那样一本正经的架子来。这样的青女，比之欢场中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难怪当初她说要去青阁比试中一试身手，楚兰若直接拿书敲了她脑袋。</p>
“似乎辛小姐对我们这些待选青女不以为然？”他们特地压低了声音，却不料仍被人听了个正着：“小姐以为美貌的女子便该不学无术。那么请问，辛小姐您蒙诚王爷看中，是貌美，还是才高？”</p>
发难的正是夏双。显然，她很擅长挑起别人的注意，才一句话，便把厅上的几十双眼睛都聚集到蔷薇和她身上。（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