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石含绿突如其来的认真,天意先是一愣,随即也收起了脸上的神色,对石含绿点点头道,“你说。”
之前就是因为白天的时候,石含绿被带走经过她身边给了她一个暗示,她觉得有些不对劲,才拉着美人一同寻了过来,原以为石含绿是有什么冤屈或者夙愿要交代,没成想是和美人又关系,于是她一脸认真地倾听。
“大少奶奶,含绿有一次在后院里,不小心听到王妃和她身边的妈妈在说二十几年前大少爷出生时候的事情,王妃曾提到,当初前王妃并不是受惊早产,而是被下了催产的药物,所以才导致提前一个月分娩。这件事当时含绿掩藏在大石头后面,没有被王妃她们返现,否则含绿恐怕此刻已经不能站在这里和大少奶奶说这件事了。”石含绿将当初所见所闻一一道了出来。
而天意早已经在含绿开口的时候震惊在当场,她只知道定王爷并非是真心求取美人的生母,美人的生母逝世后,尸骨未寒之际,定王爷已经将自己的表妹迎娶进府,并抬为正妃,却没有想到当年美人的生母之死却掩藏着这个秘密,亏美人之前还一直自责是自己的出生导致母亲的死去,未曾料到里面居然还有人设计。
到底是出自于怎么样的仇恨或者目的,足以狠心让一个怀胎不满月的孕妇
震惊过后,天意看向石含绿,眸中带着点点不解,“为何你将这个秘密告诉于我?”
石含绿面上尽是释然,“大少奶奶于含绿有恩,虽腹中胎儿未曾活下来,但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含绿还是懂的,况且,在这如狼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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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车门的那一刻,天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满目淡然的石含绿,微弱月光下的她,眉似新月,面赛芙蓉,天意不由在心中轻叹了一声,自古红颜多薄命!
她回想方才的一幕。
“如果我能救你出去,你愿不愿意?”天意动了恻隐之心,不忍这样的女子就这样消失在人世。
“不,含绿已经对这个人世绝望了,心已经死了,含绿想去陪我那可怜还未出世便已经夭折的孩儿,而且残害一个无辜的生命,含绿自知罪孽深重,含绿想要下地狱,去陪陪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希望能够赎罪,含绿在此谢谢大少奶奶的好意。一个心死的人,不必让您费心牵挂。”
如果要继续苟活的话,那么她便不必在明知应氏已经动手的时候再多此一举,不过她想亲手手刃仇人,让她尝尝剜心之痛,再让这两个心肠歹毒的人相互争斗下去,而她这个在准备红花之时,便已经沦落得和她们一样歹毒的人,也没有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天意最后缓缓放下车帘,从未想过,只不过是当初一个举手之劳,便结识了这样为爱敢作敢为的女子,能够让一个人的性子突然转变,除了遭逢大起大落巨大打击,便是顿悟,她不知道石含绿是属于哪一种,只是她一心求死,让她心中尽是惋惜。
出了马车,天意整理了下情绪,然后抬头看向美人之前站的位置,却没有发现那个地方空空无一人,她心里一慌,该不会是美人出了什么事了?她左看右看,目之所及却仍然没有美人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浮起,直到在突然出现的席三指引下,她找到了那个背光而立,身形似乎带着落寞的人影。
石含绿看着车帘缓缓落下,嘴角露出释然的笑意,终于可以解脱了。
飞蛾扑火,不过是为了心中一抹执念,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在血海仇深中,在那一瓶小小的毒药中,灰飞烟灭!来世,我不愿示弱,来生,我不会委曲求全,我要活一个自由自在,活一个肆意人生。今生,就先这样罢了。
玉瓶滑落,香消玉殒,唯有那眉目似月的容颜在浅浅月色下定格。
月色融融,风吹叶动,响起细碎的哗哗声,林间鹧鸪声声啼,整个天地陷入一种幽暗又静谧的氛围中。
而天意在美人身后三尺远站定,她的手轻轻攥紧衣袖,心中怜惜却不敢轻叹出声,怕生生打扰了此时哀思的美人。
感觉到身后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季初色眉尖的忧色好像被这一熟悉的一呼一吸的气息拂动,细细碎碎从眉尖滑落。
他缓缓转身,面向三尺外的娘子,慢慢伸出了手,指尖圆润,手指修长,玉芝般的肌肤在盈盈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天意望着这一双堪称完美的手,心一霎那动了,紧接着轻踏脚步迎上了美人的手。
双手交握,十指交缠,那一刻的心意相通,那一刻的心灵契合,是难以言说的美妙和欣然。
“美人,你都听见了?”天意迎上了美人略带着哀伤的神情,眉尖一动,忍不住唤道。
“嗯。”美人轻不可乎地应了一声,然后将头埋进了娘子的脖颈,将满身的脆弱掩藏在娘子的怀里。
见美人像一个小孩子般,难过的时候投入最亲密的人怀里汲取温暖,天意感觉到好笑,又心酸。
天意正想开口安慰他,却听见那清雅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在她肩胛里模模糊糊地响起,“我当初只是因为父亲不喜欢我,所以对我不闻不问,我可以接受,娘亲尸骨未寒,他便取了新的妇人,我可以以后院无人掌权需要有人管理而不计较,但是我却不能接受,娘亲的死是因他造成的。”
天意的心在这一刻颤动,“美人”
“玉姑姑跟我说,娘亲很爱父亲,爱了整整十年,当那年季家去府中下聘的时候,端庄贤淑的世家大小姐,竟然欢喜得一脚踏空,就连摔下台阶,亦是欢喜若狂,就算嫁入王府,父亲对娘亲不闻不问,娘亲也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勤勤恳恳为他打理后院,就连父亲一连纳了三个妾室,娘亲也贤惠地帮他打理照顾,没有以着正室的身份去欺压,娘亲做到这一步,却未曾得到过父亲的一眼眷顾,直到怀上了我,娘亲将满腔的爱意转嫁到我身上,欢欢喜喜地想要迎接我的到来。”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天意的脖子上,却让天意感到阵阵的凉意,只因美人的声音里带着湿湿的黯然,天意眨了眨眼睛,却不经意眨掉两滴眼泪,她双手圈住了美人的腰,哽咽地哀求道,“美人,不说了,不说了”
“不,娘子,今夜良辰美景佳人,是一个回忆的好时机,要是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季初色低低一笑,却没有喜意,只有淡淡的悲伤,“我的娘亲可是很欢喜的想要迎接我,但是有谁会知道,她那个爱胜生命的男子,会联合别的女人害她含恨而死,就连倾尽最后一丝力气生下的孩子,却不能够睁开眼睛看一眼,带着满腹的遗憾撒手人寰,娘子,我的心好疼好疼,真的好疼,好像有一把刀狠狠地在我心上扎着。”
“没事,都过去了,不要难过,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如果娘亲知道你此时长得这么高,这么聪明,她一定会开心的,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她走的时候一定无比的庆幸,因为她用最后的母爱,将你留在了时间,让她的血脉得以延续。”天意紧紧地抱住美人,像是这样抱着,就可以给他以力量支撑。
季初色静静地站着,一瞬的安静,让天意的心高高提起,但是她知道美人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的母亲却是被自己的父亲以及别的女人联手害死,这种事搁在哪个人身上不会崩溃?美人心似孩童,才会在第一时间想要拥抱着她寻找依靠的港湾,她能做的便是给予美人无声的力量。
站了不知多久,久到让人以为过了天长地久一般。
季初色从娘子的肩胛里抬起头,然后将下巴搁在娘子娇小的肩上,满目的脆弱掩去,留下的是雨后的清亮明丽,清冷的面庞已经看不出一丝一点哀伤。
“娘子。”
“我在。”
“娘子。”
“我在。”
“……”
“……”
一如当初,她脆弱害怕的时候,美人给予的呼应,爱意的颠覆,唯有用爱才能弥补。
季初色收紧抱住娘子的手,眉目清朗,一丝丝庆幸从眉梢划过,“娘子,前世我一定是扭断了多次脖子,才能遇见娘子。”
天意知道美人已经渐渐恢复了情绪,心中既是激动又心疼,她沙哑着喉咙,担心美人又陷入悲伤中,连忙咧开唇瓣笑着回应道,“那是当然,咳咳”
可能是说得太急,天意被口水给呛到了,听着娘子咳嗽声,季初色绷紧的面容顿时舒缓,他低低一笑,“娘子果然太笨,要我扭断那么多次脖子才能在今世相遇,若是聪明一点,就不用我这么辛苦了。”
季初色抱紧怀中的人儿,眸光清亮,这天地间,唯有这一抹温暖是他真真切切拥有的。
他抬头望向遥远的天际,双眸渐渐变得冷然,这一生,所有负他的人,他都要一点一滴讨回来!
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