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暴雨清荷

  这间酒馆当真不大,里里外外不过是二十余平大小,零星之间,散落着数张桌子,毫无规则可言,看得出来,它的主人,也并不是一个善于收拾的人,当然,杜老头的确是慵懒惯了,反正,说白了,他并不是为了赚钱!

  其实,这间酒馆本来就处于寂静之地,你要知道,在这莎拉镇上,想要淘一间小屋来做个买卖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可谁又会料到,在这酒馆的后面,还有一个偌大的闲置草坪,当然,草坪之上,有几间不大的木屋,那是用来住宿的地方,就眼前这样的局面,谁又能料到,数十年后,这里,将演变为江湖中的传奇,当然,这里只是后话,暂时不表。

  莫小二的动作当真很快,就在他们门口谈话的那几分钟里,嘿,这靠窗的四方桌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宴,只见七种果蔬,三红四绿,看起来特别的显眼,而四方桌的中间,三种颜色各异的酒坛依次分布,隐约间透着一种清香,虽然没有走进,但已然能闻到丝毫,而且,这酒香之中,似乎还夹杂着不同的滋味,初时仿若置身于大雨之后的荷塘之间,淡淡的荷叶之中渗透着一种让人清醒的味道,可你还没来得及回味,又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分不清到底是何物,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置身于百花丛中一般,说不出的享受,走进几步,却顿时萧条了起来,就如同寒冬之中的万物一般,少了几分生机,却又在不知不觉之中能够感受到一种似隐似现的朝气,宛如那早春之际的新芽一般!

  齐凌云不禁有些呆了,他虽然很明了杜老头手中酿出来的绝对是美酒,但还是没能完全的猜测得透,就这坛中的微微渗透出来的缕缕味道,似乎丝毫不比他手中的那一壶逊色,他忍不住砸了砸嘴:“杜老兄,你这三味酒好讲究!”

  好酒就是好酒,这个放在任何好酒之人的面前,都是一个绝妙的诱惑,但喝酒这东西,也要讲究三味,一是好,好喝酒的人,才会评判得出其中的好坏,二是能,光好还不行,一喝就倒,可算不得什么本事,所以不但要好喝酒,还要能喝酒,至于三嘛,就是要会品,有道是李白斗酒诗百篇,说得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杜老鬼,可就只得了前两味,所以,听到齐凌云口中的讲究二字,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你倒说说看,怎么个讲究法?”

  “这第一种,选的是含苞待放时的夏荷,而且还是在雨后初晴的那一刻采摘下来,酿制而成,所以,酒香之中包含着一种清新优雅的味道,说起来,算是上是佳品!”齐凌云深吸了一口气,任由它在鼻喉之间,轻微的回荡!

  “老弟这识酒的功夫算得上一绝,我老头子算是服了,你不但好喝,而且能喝,更重要的是,这品酒的功夫也丝毫不差,但是好酒光是这样品还不够,大家也都不要客气,快请坐。”这几步之间,已经到了桌前,与刚进门时不同,先前那三种滋味融合在一起,更加的让人觉得畅意。

  众人围着四方桌依次坐了下来。

  杜老头拿起哪种淡青色的酒坛,连续的倒上了五杯,那酒洋溢在青花瓷的酒杯里,酒色与酒杯相互辉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清畅,而那扑鼻而来的曼妙香气,更是让人难以把持!

  “雨落碧连珠,清荷覆枝头,闲时青骢红颜祸,一曲高歌。任逍遥,又那堪回首,年少盏清风,思绪宛若岚诵,把那韶光,点缀初夏好颜色!”伍月看着那酒,一下子文思翻涌,忍不住的吟道,这首词用得极妙,大雨如珠,滴落在青翠的荷叶之上,一个覆字,与那珠字完美的契合,更是讲出了大字,粉红色的花骨朵,就如同那红颜一般,与青骢交替之际,和那年少的人生一般,曼妙无比,这样的一首词,就和这酒一般,都算得上难得的佳品!

  “好词,好词,姑娘这一番算是把这酒写活了,老朽佩服。”杜老头忍不住的称赞道,要知道,这样的年代里,能够听到这样绝妙的佳句,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享受,更何况,还是夸赞自己酿造的美酒,夸也就罢了,还字字句句落到自己的心坎里,这样的人,换做是谁遇到,也会感觉到一阵欣喜,毕竟,好酒常有,知音难寻!

  “老爷子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附庸风雅,那能比得上你老,这酒就像把这风景都映活了。”伍月脸上越显得有些绯红,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了齐凌云的脸上,但他似乎只在意那酒了,至于这诗中的味道,却当真听不出来几分。

  当然,和他这不善论文比起来,林婉婷显然更尴尬得多,她看着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可到头来自己是一句话也接不上来,这内心之中,多少有点不舒坦:“好那,好那,你们几个就知道卖弄,完全不顾我俩的感受,你说是不是,秦大哥?”

  要知道,岷山老人不但武学修为极高,而且在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医卜星象等方面都有着不俗的造诣,可这座下的两个徒弟呢,齐凌云只好酒,就连那笛子,也玩弄得逊色几分,而林婉婷呢,也只是沉心于武学招式,所以,两人在这些方面那可真谓一窍不通。

  而那位姓秦的都尉,由于宫廷的规矩潜移默化,本来就是沉默寡言,更何况公主还在这里,他哪敢随意插话,突然有人提到他,反而让他有些吃惊,一时间语塞,答不上话来,所以干脆就来个默不作声。

  伍月自然也看出来了其中的尴尬,她本身就冰雪聪明,但如果仅仅是这几个字,那却便又是小看了她:“秦大哥,你不用这么拘谨,这不是在家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她不方便叫他都尉,也就学林婉婷的叫法叫他秦大哥,这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妥,论年龄的话,他的确要大上十多岁,只不过这个称呼林婉婷叫也就罢了,要是换在伍月的口上,却让这中年汉子有了一种折煞的感觉!

  杜老头微微的笑了笑,中年汉子的反应,似乎有点过了,他虽然是个酒鬼,可不是一个傻子,秦都尉隐藏得很好,可他们去似乎忘记了那马背上的一人,灰色的剑袍之下,金丝构建起来的纹路还是非常的显眼,更何况,那面偌大的腰牌,更是将其身份暴露无遗,再看看眼前两人的反应,他更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你们是什么人,我老头子恐怕在糊涂,也能看得出来,这一个,应该是宫廷里的侍卫,至于姑娘你,这来头恐怕就更不简单,要是老头子没猜错的话,燕国公主殿下,可算得上难得的稀客呀,看啦,我这小酒馆,明天就可以改名做公主酒馆了!”

  “杜老兄,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却还这般平静,这可不该是一个小酒馆老板该有的应对方式!”齐凌云微笑道,那杯美酒早已下肚,果然觉得十分的舒坦,他早已知晓了一切,这个小姑娘不简单,你这个老头子又何尝是个普通人?

  “我一直认为,有的时候,糊涂比清醒好,不知道也比知道安全!”杜老头也端起了一杯酒,若有所思的回答道!

  “这话说得不错,杜兄,你果然好境界啊,这辈子,我姓齐的没服过多少人,你算是其中一个!兄弟我在这里敬你一杯!”齐凌云拿起了酒坛子,又倒了一杯,也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在说他的人呢,还是在说这酒,不过,在杜老头的眼里,他更宁愿说的是后者,这些年来,他已经遗忘了过去的一切,此刻自然也不愿意轻易的想起,有的时候,想要遗忘,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忘不掉,并不是什么最痛苦的事情,与它比起来,就是自以为已经忘记,却突然被别人的话一下子挖了出来,而且还发现自己的心,有些隐隐作痛!

  “齐兄弟,我只是逃避罢了,哪有什么境界。”杜老头微微的叹息道,虽然有些不痛快,但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只是下了一个决心,反正这里的酒不少,要想喝醉,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些年来,他的酒量,也变得越来越差劲了,当然,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喝醉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也就越来越容易了!

  当然,与杜老头这般自若的心境比起来,此刻的伍月和那个秦都尉的脸上,不由得都微微的绷紧了起来,一个人能够一眼就看清楚他们的身份,而且似乎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这似乎就表明,他绝对不只是眼下一个小酒馆老板这么简单,既然不是小酒馆老板,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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