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若的声音有些沙哑，音量由低转高。</p>
在他逐渐高昂的笑声中，哀伤与悲痛渐渐消散，却也听不出丝毫的愉悦与豁达。</p>
笑声中所含有的，只是情感上难以抑制的悸动和绝望到极处的单调。</p>
笑声到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干嚎。</p>
余若极力的扬起头，脸朝着天空。</p>
他的脖颈处，露出数根青筋，布满热泪的眼眸间，显出无数腥红血丝。</p>
他的嚎叫声，逐渐低弱。</p>
余音阵阵，回音渺渺。</p>
厚密乌云下，天色越发显的晦暗。</p>
余若闭上嘴，看着天中的乌云，动作如石雕凝固在原地，一动也不动。</p>
“唉~。”</p>
一声长长的叹息，从余若身后的楼台顶端响起。</p>
一束红焰，落下楼台，降在余若的身旁。</p>
陈云峰背负起双手，站在余若的身旁，双眼看着关隘之外。</p>
“军师。”</p>
“我都知道了。”</p>
“干嚎是没用的，心中的悲痛并不会因此减半分。”</p>
陈云峰的脸上，流露出一片唏嘘。</p>
他摇了摇头，神色分外低落。</p>
“错，已经犯下。”</p>
“我只能劝你，忘掉这件事吧。”</p>
陈云峰转过头低目，看着跪地的余若仰望着天空的脸庞。</p>
他眼中的眸瞳微动，神色显得有些颓唐。</p>
“他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p>
闻言，余若沉默了片刻，便垂下了头。</p>
他双眼平视向前方，脸色显得分外苍白。</p>
“军师啊。”</p>
陈云峰回过头，再次叹了口气。</p>
“你说句实话，还想领兵吗？”</p>
“宁川已下，刘军强者有青峰去料理，刘军军卒断然非诸郡联军的对手。”</p>
“白沙郡，可不能落于人后。”</p>
闻言，余若埋起头，就看到了身前的大理石地面。</p>
他扯了扯嘴角，呆滞的眼眸间，突然流露出一抹奇异的神彩。</p>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挺直腰杆稳住身体平衡后，便转身面朝向陈云峰。</p>
他朝着陈云峰双手抱拳，道：“郡主。”</p>
“余若，愿为郡主开疆扩土，替郡主的霸业献上绵薄之力。”</p>
余若的双臂微微颤抖，蠕动的嘴唇处亦有好几处裂口。</p>
他竭力不让声音走调，话语却依旧显得有些沙哑。</p>
“呵呵。”</p>
陈云峰轻笑了两声。</p>
“军师，你的状态很不好，刚经历丧亲之痛，再领兵难免感情用事啊。”</p>
陈云峰侧转过身，面朝着余若。</p>
“军危之时，你真的能够冷静吗？”</p>
“主上。”</p>
余若深吸了口气，略抬起头看向了陈云峰。</p>
他一脸肃穆，被泪洗净的双眸显得尤为透澈明亮。</p>
“余若可以领兵，绝不会情绪失控。”</p>
“哦。”</p>
陈云峰眉头微蹙，脸色有些疑惑。</p>
“为何？”</p>
迎着陈云峰怀疑的目光，余若撅起嘴，面露绝然。</p>
“我了解自己现在的状态。”</p>
“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去求证。”</p>
“我要去亲眼看到，刘家强者最终的下场。”</p>
“请郡主成全！”</p>
余若曲起膝盖，单膝跪在陈云峰的身前。</p>
陈云峰无言片刻，眉间的竖纹渐渐舒展，嘴角微微翘起。</p>
“这样啊。”</p>
“刘家强者与草云郡郡主，颇有关联。”</p>
“十余万联军加上青峰空明境高人，刘军余孽破灭在即，余若，你可不要犯傻。”</p>
“主上。”</p>
余若仰起头，仰望着陈云峰，脸上显露出诚挚与坚毅。</p>
“余若知晓厉害，绝对不敢做出违逆之举。”</p>
“呵。”</p>
陈云峰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p>
他面带灿烂的笑容，迎着余若的目光，点了点头。</p>
“陈哲带着六千余骑兵，正往这里急赶，六天后，就应该能到达这里。”</p>
“你留在宁川，等他率军到后，便随军出发，尽量追上联军大部。”</p>
“而我，将立刻去追逐联军本部。”</p>
“分割草云域，白沙郡不能错过。”</p>
陈云峰脸上的笑容微敛，周身立刻燃起了红色的火焰。</p>
“而且，刘军将灭，纵不能亲手干掉刘军强者，但若能看见此人陨落。”</p>
刘恒已死。</p>
“也可告慰，甫儿的在天之灵。”</p>
便只剩一个仇敌。</p>
陈云峰再次转身，抬脚轻踏地面。</p>
“嘭！”</p>
如潮水般的气浪，从陈云峰落脚处为起点，卷向四方。</p>
他不是洞虚境修者，也不像有根修炼了道德心法。</p>
他无法长时间的凌空御行，便只能用最耗损罡元的办法，提高本身的速度。</p>
他跃下了城墙，身形如同下雨时节，俯地而过的春燕一般，迅速滑翔而过，瞬息间便已至百里。</p>
宁川关隘上，余若孤独的站起身，用因被元气加持呈靛青色的双眼，看着快速移向远方燃着红火的身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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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了脸上的诚挚与坚毅，神情顿时显得颓唐起来。</p>
不心怀芥蒂，是心胸宽广？</p>
还是，妇人之仁？</p>
或是，疑人不用？</p>
余若脸上闪现出复杂的神色，嘴里哼了一声，撇过了头去。</p>
他张开嘴，轻声自语。</p>
“我，该怎么做？”</p>
“我，又能做什么？”</p>
余若抬起手，捂在腰间佩剑的剑柄上。</p>
他扯了扯嘴角，微闭上了双眼，静立在了关墙之上。</p>
草云域内，大湖源头之处。</p>
高耸在河道旁，堵塞着河道缺口的堤坝，如一道巍峨的山脉，伫立在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的河水前。</p>
许多年龄尚幼的孩童和妇女，背负着装满泥土石块的篾筐，跋涉在田亩与堤坝间。</p>
他们将泥土和石块在堤坝上顷倒，一遍又一遍。</p>
只要时间充裕，他们就会这样做。</p>
滴水能穿石，铁杵能成针。</p>
高耸而立的堤坝，完全阻隔了河中奔腾的流水，流民们遵循有根的指挥，又在这条水量非常充沛的大河的岸上挖出了六十多条运水的沟渠。</p>
这些沟渠每一条都深不足两米，宽只有一尺，入水口的沟壁和沟底都铺着坚硬的大理石板。</p>
有些沟渠都通往很远的低洼处，有些沟渠就通往田里。</p>
流民们从湖底开垦出的田亩中，粟苗的长势非常好。</p>
好的超过了流民们的预料，夏季中的雨时刚至，田中的许多绿苗竟然都开始泛红，眼看就要结穗。</p>
未来美好的日子，已经可以预料，流民们的心情，普遍都很好。</p>
他们大多人看着田中的粟苗，脸上都会露出发自内心，毫不做伪的笑容。（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