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驾

  凤墨涵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昏暗,头顶是黑漆漆的洞顶,转了转眼珠,洞中的怪石在微弱的烛火映照下神态各异,像一个个幽灵,瞪着空洞麻木的眼在静静地注视着她。(看了又看小说网站)后背一阵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她记起来自己晕倒了。背后呼吸的声音很熟悉,是静亲王,她正将内力输入凤墨涵的体内,看来她似乎没晕倒多长时间。心头的疼痛消失了,一切仿佛是她的错觉,身上并无任何不适。“娘,我没事了。”她说道。背后的静亲王没有吭声,也不撤手,内力依旧源源不绝地输进凤墨涵的体内。凤墨涵觉得奇怪,迎着烛光回头看去,对上了静亲王惨白的脸,这时她方才发觉了一丝不对劲,不是静亲王不想撤回手,而是撤不了,她的体内有一股神奇的力量,紧紧吸附住了那双手。凤墨涵一慌,这时也顾不得隐瞒自己体内有真气流转的事实,用了个卸字诀,将体内磅礴的真气释放出来,硬生生截断了静亲王输入的那一股真气,自己则被反震得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静亲王双掌一撤,赶紧抱住了凤墨涵,脸上满是心疼:“涵儿,你怎么样?”

  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凤墨涵冲她笑了笑:“娘,我没事。”这一口鲜血吐出,她觉得胸中的烦燥反倒没了,真气散入七经八脉,在体内游走了一遍,最后竟然自动归于丹田。长久以来困扰她的疑难问题居然误打误撞的就这么解决了。她环顾着四周,觉得事情这么容易还是因为这洞内有文章,似乎有一种力量与她身上的力量是同源,互相契合。

  静亲王的手搭在了她的脉博上,一试之下果然没事,松了一口气,随即说道:“你的体内有一股很强的真气,怎么会这样?”“可能是服食了雪域红莲的缘故,这次去雪域,正好找到梦绮师傅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凤墨涵这样说也不算撒谎。静亲王点了点头:“没想到这百年难遇的圣药如此有功效,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啊!梦绮不知历尽了多少艰辛才得到此药,却把它用在了你的身上,她也用心良苦。可你不会武,这样一股真气存在体内,只怕于己无益,看来雪域是非去不可了,你不如也拜在梦绮门下,习些功夫,好将这真气归元。只是你这身体,能不能坚持到那里?”凤墨涵说道:“不妨事的,娘,明日按计划走就是。”静亲王还是忍不住担忧,也不敢再带着她往前探这洞的深浅了,只告诉了她沿着石壁有条狭窄的小道,顺着小道下去,洞底有暗河,顺着流水所淌的方向往下走,最后的出口是一个山谷,那里有着和刚才一样的石室,要知道机关才能打开出去。两人沿着来咱返回,咱上静亲王细细地与她说了一遍机关的开启之法,她在旁边说,让凤墨涵亲自动手示范了一遍,见她只一遍就记住了,很是欣慰。凤墨涵想,那洞底深处会让她内息波动的秘密,如今来不及寻了,只有等到从雪域归来再说,她也怕再被引得吐几次血,行程就耽搁了。母子俩回到书房,将一切恢复原状,静亲王将这唯一的秘道告诉了她,已然显示了她对凤墨涵的信任,母女之间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少。静亲王说:“涵儿,你的聪明娘是知晓的,虽然说谦虚是美德,不过你要知道,一味的退让也不一定是好事,你不去寻人,人要来寻你,娘不是私心要你来帮我顶下静亲王府的基业,娘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快乐,我唯一的一点私心,是希望你早日迎娶一个如意郎君进门,为我凤氏一脉开枝散叶。”

  凤墨涵听她如此说,脸不由得红了:“娘,此事不急,长瑗姐姐都还未找到人家呢,先办了她的事再说。”静亲王笑了:“长瑗也是个好孩子,可惜是庶出,我国的等级森严,这一点对她的前途也有一些影响,否则……”“我不也是庶出,娘对我期望倒是显得挺大的。”提起这个,凤墨涵忍不住冲口而出。

  “你……你和她们不同,”静亲王说道,“你的父亲是我第一个明媒正娶的王君,你与她们又怎么会一样。”凤墨涵不说话了,同为儿女,但是在这些人的心中,却还是有卑贱之分,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她再聪明,静亲王也不会另眼相看吧。她有些为长瑗她们不值,就因为出身,这一生都要被打上烙印,想起沈轻飞曾经说的那番话,她一时间对清月教增添了一丝好感,若那教义真的能执行下去,将来清月教的人夺了政权,对天下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我这就进宫去回禀皇上,就以你身子不适要去雪域寻医为由,梦绮皇上也是知道的,想来不会不信。”静亲王踟蹰片刻后说道,“若是以其他理由,想必皇上不会放你离开,你且回去准备准备,有可能会召你进宫!”凤墨涵答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她想到了女皇那双冷冰冰的眼,心头也跟着凉了起来。这个月国的女皇不简单,在月国统一天下的大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她行事狠,除了同父所出的静亲王,还有不问世事的那个宁王,其他姐妹她一个也没留下,在未登上皇位以前就设计一一铲除了,这样的人,最是无情人。她何以会对凤墨涵看不顺眼,凤墨涵却是不明白。

  果不出静亲王所料,第二日凤墨涵就称病未早朝,下了朝后,宫庭内侍就来到家中传旨,召凤墨涵见驾。之前她已经将要去雪域的事对父亲和哥哥说了一遍,听到可以去找师傅,凤楚辛很是高兴,齐思洛见事情已成定局,也有些无奈,只得嘱咐了又嘱咐,把他所能想到的东西都给凤墨涵准备好带上路。这时听到宫中召见,他显得有些紧张。“辛儿,陪你妹妹入宫。”他吩咐凤楚辛。随即又对凤墨涵说道:“见了皇上,要处处小心说话,他说什么你都顺着他,莫要惹恼了那人。不管有何疑问,都等回来告诉为父再说。”

  凤墨涵看到他脸色苍白,知他是想起了前情,当年就是他一句话得罪了皇上,从静亲王府的正君沦为了地位低下的侍宠。她伸手搂住了齐思洛的脖子,小声地说道:“爹爹放心,你的涵儿可是很聪明的。”

  齐思洛被她这一逗,缓解了些许的紧张,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说道:“去吧,辛儿要一直陪着妹妹,寸步不离,知道吗?”凤楚辛应了一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齐思洛又取出一些银钱来,送到了传旨的内侍手中,请他们多加看顾,那两名内侍见银钱颇丰,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连连称是。凤墨涵是第一次进宫,或许小的时候来过,不过她不记得了。连日来的大雪在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起来咯吱咯吱地响,宫墙涂成了红色,银白的雪铺在上面,红白相衬,极为醒目,隔远些看,就像是一条臃肿的银蛇盘距在上,傲然地守卫着一座座宫殿。走过了院子,踩上了铺着红砖的走廊,凤墨涵轻轻跺了跺脚,将靴上的积雪抖落了下来,跟着引路的内侍前行。凤楚辛与她并肩走着,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眼底却充满了警惕。

  前面两排侍卫一字纵向排着,站得笔直,看向前方,眼睛一眨不眨,风吹过时,带得他们围在盔甲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气势威严。凤墨涵轻蔑地撇嘴,这些人是沈轻飞的手下,月皇还不知道自己手下最受宠的臣子,是不仅想要她的命,更想要她江山的男人,却在这儿对自家人疑神疑鬼。

  走到门口,皇上的随身侍卫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笑道:“世子请留步,皇上有旨,宣六郡主一人鄞见。”“哥哥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凤墨涵对着凤楚辛说道。缓步走入殿内。

  月皇高高在上,斜倚在凤案之上。凤是月国的图腾,那上古神鸟传说中是百鸟之王,月皇就是神鸟的化身,所以穿的是凤袍,坐的是凤椅。她的身旁站着个神情呆滞的老内侍,神情倦怠。

  凤墨涵进殿就口呼万岁跪了下来,这次殿上的人没让她跪多久,淡淡地叫了“平身”,她站了起来,垂首立着。“你走近些,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月皇威严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着。

  凤墨涵走前几步,抬起了头,两个人互相审视着,只不过凤墨涵是在心中审视,对面的人却是堂而皇之地打量她。月皇看着看着忽然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那老内侍赶紧端了茶水奉上。

  “皇上凤体违和,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凤墨涵表现了适度的关切。月皇脸色缓和了一些,挥了挥手让老内侍下去,忽然目光如电,射在她的身上:“听说爱卿也会医术,宣太医太麻烦了,不如就由爱卿替朕把把脉。”“这个……为臣是久病成医,除了治自个儿的病,也没开过什么方子,怎比得上宫中太医,不敢误了皇上的病情。”“静亲王说,你是梦绮的弟子,梦绮的弟子,医术又怎么会比不得我这宫中太医,只怕是要胜出几分呢。宫中太医已看过,服了药这病还是不见起色,你且为朕看看。”月皇边咳边说道。

  凤墨涵一听,恍然大悟,原来她是在试探,于是不再推辞:“皇上既然如此说,微臣就试试。”缓步上前,她伸指搭脉,凝神细揣。“不知宫中御医开了什么方子,是如何说的?”她问。“你先说说你的看法。”皇帝却是不动声色,她可能怕凤墨涵到时候学着宫中御医开一样的方子吧,那也不能说她错。“最近天气转冷,寒风侵骨而容易伤风引起咳嗽。不过依臣看来,皇上的病因却不是为此,应该是饮食失调,或是情绪郁结所致肺气不清,失于宣泄,迫气上逆而作咳,此为内伤咳嗽。”

  月皇眸中亮色一闪而过,要知道前夜她留宿宣华宫,后来那宣华贵君中途使了些小性子,她不耐烦便起身回到所居的光明殿,那时正好下起了大雪,御医们一致认为她是被寒风侵肺引起的咳嗽,可是吃了两副药了,却不见丝毫好转,没想到凤墨涵却有另一番见解。“那依你说来,该如何治?”“微臣开个方子,皇上姑且试试,先抓三幅药,一幅熬五次,一日喝三次,若微臣未断错,一副药当可缓解病疼。”凤墨涵说完,老内侍已侍候好了笔墨,月皇点了点头,好抬起左手来,提笔写下了方子,她写得极慢,字也是普普通通。月皇的视线落在她持笔的左手上,看着她的侧面挺直的鼻梁,神色有些恍惚。凤墨涵写好方子,加了几味清火的药,递予了老内侍。“还请皇上服药这几日,将酒戒了,不食生冷之物,方可治根。”月皇接过老内侍手中的方子看了看,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一些:“卿家所言极是,你的见解和老御医们不一样,倒是有一个年轻医官与你相同看法,梦绮的弟子想来医术不会弱,朕就信你一次,姑且试试,若是这方子用了好,朕重重有赏。”“医者不自医,微臣身体也正抱恙,想向皇上告假去雪域寻我师傅,母亲昨日见微臣吐血,一时情急就连夜进了宫,还请皇上准许。”月皇看了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微微点了点头:“爱卿神色是差些,不过行动还算利索,不妨先自己治了试试,由朕派人为你寻访梦绮先生如何?”“皇上不知,微臣是来见皇上,君前岂可失仪,这一路上进宫门之前,其实都是由臣的哥哥抱着臣过来的,一路上也是由他掺扶,以真气渡入臣体内,才保得臣能顺利得见皇上。”凤墨涵早妨到了她这一招,一路确实是这样演习着过来的。老内侍出门去,很快进来,凑到月皇耳边说了几句话。月皇点了点头,转向凤墨涵说道:“如此卿家辛苦了,你身体既然未好,六部的职也就暂时给你革了吧,等你寻到梦绮先生,养好身体,朕再给你另派个职位。”这么一说就是准了她,不过不是准假,而是直接革了职。凤墨涵倒不在乎那个职位,只是有些可惜那点俸银,她是郡主,倒是不出仕也有俸禄,不过要被减半。“谢皇上!”凤墨涵跪地叩首,牵动了胸胁,手捂着胸口咳嗽半晌,憋不住一缕鲜血沿着唇角而下,赶紧用衣袖揩了。月皇见她如此,心中的一点疑虑也全打消了,挥挥手说道:“爱卿赶快下去吧,好好诊治,康复了也好早日为国家效力。”凤墨涵正要告退,凤座上那人又说道:“你且坐着,这样子如何支撑得住,朕许你哥哥来接你出宫。”老内侍出门去,将凤楚辛叫了进来,凤楚辛先见过了皇上,便将眼转向了妹妹,见她又吐了血,心中大惊,恨不得快些带她离开。月皇却让他走近些,和他拉了几句家常,他心不在焉地答着。“你们兄妹情深,朕看着也是欣慰,朕是你们的皇姨娘,没外人在的时候,不必这么拘谨。我听你娘叫你辛儿,朕便也叫你辛儿吧,日后得空,可以多进宫来陪陪朕。”凤楚辛很得月皇的喜爱,她摘下身上所佩的玉穗,赏给了凤楚辛。凤楚辛心中焦急,生怕妹妹有个什么闪失,却不得不与皇上周旋。“行了,带你妹妹离开吧,朕准了你们去雪域,你武功得自梦绮真传,虽说不差,路上还是要小心些。见到你师傅,转告她朕谢谢她。”月皇说道。听月皇的口气,与自家师傅是相识的,凤楚辛却从未听梦绮提过。他谢过皇上,一把抱起凤墨涵就出了宫,快步出了宫门,离开了皇城,赶紧问凤墨涵怎么样。凤墨涵脸上的苍白之色消失不见,脸上恢复了些许红晕,她凑到凤楚辛耳边,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笑道:“哥哥别慌,我是骗皇上的,若不如此,她不会放我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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