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远方的人

  凤墨涵似乎迷上了红卿的那双眼睛,她去醉意居的次数,渐渐地多了起来,这事虽然是在“上班”时间跷班去的,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还是传到了静亲王府。(看了又看小说网站)父亲找了她去谈话,问起这件事,当她知道瞒不住直言相告时,齐思洛美丽的眼中浮起一缕哀思:“是为了那个红卿?”凤墨涵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凤楚辛的脸色有些苍白,站在一旁看了看妹妹,拳头捏得紧紧的,心中压抑着愤怒。“为什么你们的反应这么大?爹爹,我知道分寸的。”凤墨涵叹了口气。

  “原来你不要我陪你去,是因为涵儿大了……”凤楚辛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是无比地清冷,看着凤墨涵,陌生而又疏离。“哥……”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无措,与凤楚辛从小无话不谈,除了身世的秘密与步青澜,她几乎没有事情瞒着他,可是这一次,竟然意外地没有说。只为了那一双眼!少女情怀总是诗,纵使经历过残酷的训练,但她们是优秀的特工,不是冷血的杀手,她还记得十六岁正式进入军营,与阿丑她们初次会合的情景。四年的军旅生涯,她们不约而同地对那个有着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睛,严厉中又透着此许怜惜的教官产生了感情。当时阿丑她们几个互相猜测着他到底会喜欢她们当中的哪一个,而十二个女孩被问起最喜欢教官的哪里时,全部不约而同地回答了眼睛。正是那样一双眼睛,纵使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她也不会忘记。那个年轻的教官,在一次恐怖袭击事件中永远地躺在了南国的土地上,她是他临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时他身中数弹,只剩了一口气在,他用身体为她挡住了子弹。十二个女孩中最坚强的她第一次落泪,泪水滴在他的睫毛上,当时他一定很难受,可是他没有眨眼,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温润的双眸里有着浓浓的不舍与怜惜,她刹时明白了,他是爱她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轻轻地说了一句,双唇颤抖着,落在他的眼帘上。年轻英俊的教官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她感受到了泪水的咸味,却觉得那不是痛苦,是喜悦。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那双眼泛起了光泽,像是夜空的星星,透过了几万光年的距离,直落在她的心上。他最后微笑着死在她的怀里,从那以后,在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那双眼。来到这个世界,她却见到了两双似曾相识的眼,第一双是无尘公子的,虽然相似,她却清楚地明白不是她心头的那双,她的教官,并不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他是天使与魔鬼的化身,训练的时候六亲不认,危险时刻却张开双翼替她挡住风雪。第二双却是红卿的,因为那遮盖了的面容,那双眼透着神秘,给了她想像的空间,多少次将醉未醉之间,她把眼前的那人想成了他的模样。她想起了一首歌,歌词中有两句,“你说下辈子如果我还记得你,我们死也要在一起,像是陷入催眠的距离,我已开始昏迷不醒……”她在心底轻轻说道:“已经是下辈子了,我还记得你,可是……你在哪里?”

  “涵儿,只要你喜欢,你觉得开心,我不反对你去那种地方,可是你答应爹爹,别去招惹那个叫红卿的,离他远些,其他的,随便你,想娶回家来,爹也依你。”凤墨涵震惊地看着齐思洛,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可是她并不是对风尘男儿有兴趣啊,吸引她去的,恰恰是红卿那双眼睛,去了多次,并不是每次都能见着他,有几次甚至只是站在大堂里,远远地看着他端坐高台,划过她唇角的手指落在琴弦上,拨动着她的心弦。

  她无数次在心中问自己: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她没有答案,她希望是,可又觉得上天不会待她那么好。她身不由己,就算是杯毒药,可那是杯散发着芬芳的毒药,她经受不住香气的诱惑,照样会喝下去。十二时里谁都知道寅不动感情,谁也不知道她的感情早已动过,只是那双眼睛阖拢的时候,那感情也随他而去了。她沉默半晌,回答道:“对不起,爹爹,让你操心了。”齐思洛闭了闭眼,明白了这是女儿的拒绝,她的性子就是这样,知女莫若父,他已经摸透了。

  “罢了,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凤墨涵还想说几句,被凤楚辛拉着,身不由己地出了父亲的房门。“涵儿,爹和哥哥,都是为你好。”凤楚辛说。“我知道,可是爹和哥哥也说过,我想做什么都随我的意。放心吧哥哥,我知道你们怕我受到伤害,但若我不想受伤,这世上又有何人伤得了我?”她话说得那般自信,凤楚辛微微一愕,有些无可奈何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涵儿,你变得要强了,哥哥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哥哥,当然是好事,你和爹爹对我的好我都知道,涵儿长大了,会自己保护自己,甚至我也该学着保护你们了。”她将头靠在凤楚辛胸前,脸颊所贴之处,他的心沉稳跳动着,他的血管中和她流着一样的血,想到这点,凤墨涵觉得心中暖意顿生。两兄妹相拥着站在院中,天上慢慢地飘起了雪花,打着旋儿落在他们的身上。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站立着的人眼中,那人本来是朝这边走来的,却突然愣住,半晌后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转身沿着来路回去了。那是凤金安的新郎君林青儿,他过来是听闻了翠竹苑的暖室建得好,想借口帮凤金安传话,顺便看个明日,没想到见到兄妹相拥的一幕,联想到下人口里传出的零零碎碎的闲言,他觉得这两兄妹之间很有问题。意外的发现让他心中欢喜,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小跑着,想把这个怀疑第一时间告诉凤金安,免得他的妻主老被这些人欺了去。一片雪花飘到了凤墨涵脸上,那凉丝丝的感觉让她睁开了眼,伸手接了一片捧在手中,很快化成了水渍。“哥哥,下雪了!”她开心地叫道。凤楚辛却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道:“天气越来越冷了,西北的战事只怕更加吃紧,雪域人抗寒,月国的将士要吃亏。”凤墨涵“哎呀”地叫了一声,这才想起步青澜追随凤元恩到军中已有半月,也不知道他达成心愿进入军中没有。步青澜出行前两人曾经较量过一次,对他的功夫凤墨涵还是挺放心的,儿时教给他的三招必杀技,步青澜练得很熟了,只要是近身肉搏,应该没有人能避得过他,足以自保。只是战场之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叮嘱了又叮嘱,将自己所有的经验都告诉了步青澜,只盼着能给这个唯一的朋友一些帮助,步青澜对她在这方面的熟络程度很是讶异,还劝她一起出关,创一番基业出来,也不必怕任何人了,凤墨涵也心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拒绝了。枪打出头鸟,当年的凤墨涵若不是太聪明,想来也不会遭遇袭击,虽然矛头都指向童正君,但她知道,一向最认为可能的敌人,还偏偏就不一定是,既然没有查出个结果,她不会轻易下定论,既然如此,她也就随了大流,安于现状,不去想那些追名逐利之事,上辈子太苦,这辈子能享受玩乐,何不为之!步青澜说过,一到了雁门关就来信向她报平安,可是半月了,他快马加鞭,应该早就到了,却还未收到他的信,凤墨涵不禁担心起来,天气条件恶劣,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比如说半路生病之类的。这么一想,她的心就揪了一下,懊悔自己只顾着自己,早知道应该找个人陪他一道去。

  她把疑虑对凤楚辛说了,凤楚辛与步青澜也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他们一个为了姐姐,一个为了妹妹,甘愿以身犯险,都是难得的性情中人,凤楚辛听妹妹一说,也为步青澜担心起来。

  “朝中之事你我并未涉足,要不去找长瑗打听打听。”凤楚辛说道。“娘是文官,未涉武事,长瑗那里只怕也不知道什么,何况小青是私自出宫的,这件事皇室里定然是瞒着人的,否则身为皇子,他将来回来还如何嫁人?这事……得另想办法打听。”凤墨涵说道。

  凤楚辛皱着眉着,看向远处,雪降落得越来越急了,天地一片苍茫,云层灰蒙蒙的压下来,似乎要将大地吞噬。“吉人自有天相,小青一定不会有事的。涵儿回屋吧,你身子骨弱,别冻坏了,无论如何,我去找人先打听打听。”他说。凤墨涵点了点,目送着他走远,返身回屋。她从靴子里抽出那把金刀,仔细地抚摸着,上面的宝石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和步青澜的眼睛一样地明亮,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他的面容来,耳边似乎还听到他的呼叫……凤墨涵决定了,去找沈轻飞。清月教既然想要推翻月皇的统治,应该全天下都有眼线,尤其是对皇室中人,他们一定会多加注意,如果沈轻飞那里也打听不到,她必须亲自去一趟雁门关。

  现在还未入夜,她若是出行的话恐怕不妥,可是事情紧急,她又等不得。想了一想,她唤了江萧颖进屋,悄悄吩咐了几句。“是,郡主!”江萧颖大声答道,按她的吩咐出门去了。随后她来到父亲的房间,轻轻敲响了门。“是涵儿吗?进来吧。”齐思洛听出了是她,出声应道。她进了屋子,对父亲说道:“爹爹,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想先歇下了,特来告之爹爹一声,不能陪您用晚膳了。”“要紧吗?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大夫?我让他们赶紧去抓药。”齐思洛一叠声地问道,神情紧张。“那些大夫都不中用,我自己的病自己最清楚,我开了个方子,已经让萧颖去帮我抓药了,想是天气突然变寒,前日里又不小心喝了些冷酒……爹爹不用担心,歇会子晚上吃了药就好了。”凤墨涵煞有其事地说道。齐思洛听她如此说,马上让她赶紧去歇着,还吩咐了下人,谁也不许打扰六郡主。

  凤墨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告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吩咐李悦文铺好了床,让人退下。这里人刚走,她就悄无声息地开了后窗,飞掠而出,到了后院墙头,找到了被她先前吩咐出去的江萧颖,那孩子手里还提着几幅药。她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跃下墙头带着他重又返回屋子,让他躺进了铺好的被褥。“时不时地,你就咳上几声,表示人在就行了,可别太过火。其他人我吩咐过了,不会进来打扰。”凤墨涵悄声说道。“是,师傅,你几时回来?”江萧颖也悄悄地问道。“应该要不了多大会儿,你别紧张,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别以为下雪就可以偷懒,晚上的训练照旧。”凤墨涵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着取出人皮面具戴上,再装扮了几下,不一会儿,出现在江萧颖面前的人就变了一个样儿,除了那神采飞扬的眼神依旧,五官全变得平平常常,让人认不出了。

  他惊讶地看着凤墨涵,兴奋得指尖都在颤抖:“这……这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这是最平常的,在行家眼中,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全靠了这张人皮面具,记住了,这张脸就是你家师傅,别一会儿我回来了你当我是外人偷袭我。”凤墨涵轻笑道。“知道了,师傅!”江萧颖一本正经地答道。凤墨涵不再逗他,一扭身姿,消失在了窗前。江萧颖正要下床去关窗,那窗户早已无声无息地自动合上。他对凤墨涵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师傅好像比他想的还要厉害些,不知道她暗地里在做些什么事?沈轻飞再次见到她的出现,已经不觉得意外了。他一身簇新的官服,想来正要出门,却给凤墨涵堵了个正着。“我来的真是时候,晚一步沈大人就离府了。”她笑着说道。“阿丑兄弟,你忘了我在宫中当值,越是晚间越是要小心,这不正要去巡查一下宫中的防守布局。”“你倒是对保护皇帝这件事很感兴趣呢!”凤墨涵笑了笑,“她若死了,不正好称了你们的意,怎么反倒如此小心?”沈轻飞也是一脸的笑容:“这话可说不得,阿丑兄弟,保护皇上是我的职责,怎么会让她老人家有所闪失呢。”凤墨涵撇了撇嘴,也不和他继续打哑谜。他们现在不杀皇帝,一定是因为手中的筹码还不够,杀了皇帝,皇帝有那么多女儿,照样立个新君出来,清月教是半点干系也攀不上,如此看来,沈轻飞的这个教主,想来也是聪明人。“我找沈大人,是想和你打听件事。”“阿丑兄弟只管说,轻飞知无不言。”“七皇子只身往雁门关而去,我想向大人打听打听他可安全到达了?边关战事吃不吃紧?”

  沈轻飞微微一愕:“七皇子与阿丑兄弟……”“我们是生死过命的交情。”凤墨涵说道。说得明白些,也是希望清月教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对步青澜不利,就不知道在沈轻飞眼里,她够不够这个面子。“哦!这件事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七皇子出关一事我是知道的,皇上还下了令,不许宫中传将出去,不过至于到了雁门关没有,我并不知情。”沈轻飞说道。“当真不知?”凤墨涵问他。“当真不知。”沈轻飞说道。“那好,阿丑告辞。”凤墨涵不多说一句,如来时一般,瞬忽消失。沈轻飞慢慢地坐下,看着窗外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眉头渐渐皱起。凤墨涵回到自己屋里,夜暮已经降临,没有人进来过,谁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并不是正主儿。她将江萧颖换了出去,把他丢在外头。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江萧颖回来的动静,齐思洛怪责他怎么去了这么久,还问他怎么不多穿点,也不怕冻着。她这才记起下起大雪来了,江萧颖却穿着在家里的衣服,没有多披一件就被自己从被窝里丢了出去,这会儿一定冷坏了。“萧颖回来了,把药交给下人去煎吧,你进来。”凤墨涵朝外面吩咐道。

  “涵儿醒了?”齐思洛在外问了一声,让江萧颖赶紧进去侍候。江萧颖进来,少年清瘦的身子果然在瑟瑟发抖,她笑着将他塞进被窝里:“是我疏忽了,冻坏了吗?快些暖暖。”少年的眼中噙着泪花,从被中伸出手来握住了凤墨涵的手,哽咽着轻声叫道:“师傅……”

  “睡一会儿吧,到了练功时,我自会叫你。”凤墨涵说道。她的手在他头顶抚摸了一下,那手似带了魔力,江萧颖眼皮垂下,沉沉睡去。凤墨涵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地叹了口气,一个个的人,一件件的事,从来不曾想起,不知不觉间却已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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